漢白玉的九曲回欄在陽光下披著雪粒似的神采,潺潺的流水曲曲折折,蜿蜒過一道道精致小橋。蔥蘢的綠在岸邊掩映,遮不住的是錦簇花團,紅紅粉粉白白,豔麗著純淨著,卻並不奪人眼目,反而舒服得緊。
這天有些熱,帶著些潮濕,撫摸在皮膚上滑滑的,仿佛能凝得出水珠來。倒是在水邊的時候,能沾染著些涼意,舒爽怡人。
赫連葉田就在小橋的欄杆上坐著,頭發並不曾綰起,而是披散著,撒著魚食,看著水中的遊魚爭搶,似乎心無掛礙,隻逗弄著有趣。
鬱瑙從一段綠中走出來,轉過低矮的灌木叢,恰看見這樣一幅畫:仕女的漾藍的水袖輕輕垂著,撒了什麼在水中,臉龐一片沉靜安和,微風徐來,蕩了裙擺,蕩了青絲,緩抬素手,將頰邊那調皮的一綹撥開,唇邊居然流瀉半分笑意。
鬱瑙一時癡了,幾乎以為是女王屏煙在對著他招手。
但招手的是赫連葉田,說話的也是赫連葉田:“鬱瑙丞相,來看這魚,這金紅的是什麼?那黑的又是什麼?有趣得緊呢!”聲音聽起來頗甜膩,但也有著故意的做作。
鬱瑙皺了眉,有幾分不滿,卻不知是對自己一時的錯認,還是對著赫連葉田:“女王陛下,請從欄杆上下來,太危險了。”
“哎呀呀,還真是沒有注意呢!”赫連葉田笑得假了,從欄杆上蹦了下來,看得鬱瑙驚心,“真是有勞丞相大人費心了。”
“陛下您的頭發……”鬱瑙提醒著。身為女王披頭散發的可不好看,屏煙陛下從來不會以不整潔的形象示人。
“抱歉呢,”赫連葉田“嬌嗔”,“人家不會挽發髻麼!”嗲嗲的倚靠在護欄邊上,做出柔若無骨的樣子來。
鬱瑙一陣嫌惡,冷了臉:“女王陛下,能不能請您正常說話?您這幅樣子可不像女王。”
“那像什麼?”赫連葉田在手指上纏了發絲,輕輕攪動,忒斜著眼睛去瞟鬱瑙。
“像勾欄裏的風塵女子。”鬱瑙退了半步,保持了與赫連葉田之間的距離。仿佛怕沾染了髒東西似的。
“哦?是麼?”赫連葉田居然不惱,仍是那副樣子,還做得更嬌媚了,聲音擰得出水一般的,掐著嗓子說話,“看您說的,哪有那麼過分呢~”可惜,雖然她故作這種樣子,那雙眉眼因為過於淩厲,其實反而不像。
鬱瑙也是在此時注意到的,原來,赫連葉田的眉眼比女王的眉眼更顯剛勁一些,帶著略微的上挑。女王陛下的眉眼是慈靄柔和的。這點不同雖然不易發現,卻真實的存在。鬱瑙的眉峰蹙得更緊了,但願沒有別的人注意到這一點。
察覺鬱瑙不說話了,赫連葉田更湊得離年輕的丞相緊一些,幾乎扒在對方的身上,挨著丞相的肩膀:“怎麼了,丞相大人,有心事?”
鬱瑙嚇得又退一步,這一下幾乎踩空,掉到水裏去。幸而及時站住了腳。然而站穩之後,鬱瑙隻覺得後背一片冰涼,被嚇出了一身冷汗:“赫連葉田!”鬱瑙也怒了,不管不顧的,吼出了冒牌女王的名字,“你究竟出了什麼問題,受了刺激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