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爸爸(1 / 2)

崇原轉臉看了我一眼,臉上的表情難以形容。崇原剛剛是昏睡的,否則以他的警覺,我一動他就應該醒了。可想而知對方的來頭絕對不小,是因為爸爸的死為我換來了百無禁忌,所以他們才不能完全克製我。

崇原倉惶的下了床,隨即打開了嬰兒房,站在了憐憐的床前。他就那麼低著頭,安靜地看著憐憐。

房間裏安靜的窒息,崇原沒有事,我也沒有事,那就隻有她了!我顫抖的伸出手,憐憐的身體僵硬而冰冷,已經停止了呼吸。她隻是靜靜地躺著,臉上還帶著安詳的睡意,沒有哭泣,沒有痛苦,沒有掙紮,就那麼輕輕地,靜靜地。

一切是那麼的駕輕就熟的溫柔,使得我無法爆發。我將憐憐抱在懷裏,跪坐在地上,保持著姿勢,一動不動,是怪我不敢太愛你嗎?還是你遲早都會走?

“把孩子給我,我們去送她最後一程吧?”崇原從我懷裏接過憐憐,他的冷靜是意料之內卻是情理之外,好像他早就知道這一天會來。我沒有阻攔,就那樣乖乖的給了他。他到底是什麼人?我又是什麼人?我不相信是女人的第六感,一切是那麼的詭異。

雖然在懷憐憐時出了一些狀況,但她很順利的出生並且身體一直很健康,各方麵發育都非常的正常,所以憐憐走的太不正常,讓我以為就是老天爺純粹的想要把她帶走,他連一個意外都吝嗇的不肯安排。醫生給憐憐的身體做了全麵的檢查,臉色古怪的看了看平靜的我,又看了看更加平靜的崇原,好像又是見怪不怪,六個字的解釋,休克導致死亡。

我靜靜的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聽著裏麵崇原媽媽毫無節製的哀嚎和其他人想勸卻又無言的壓抑。滿屋子悲傷的人,他們最同情的還是我,隻因為我與逝者的親緣關係,可是也唯獨我後知後覺,不明所以。這場景我再熟悉不過了,在我不情願的情況下她不請自來,等到我為她準備好了一切從心底接納了她時,她又毫無預料的走的這樣幹脆。身邊的人一個一個的來了又一個一個的走了,不是生離就是死別,誰說我是幸運的?仿佛永遠沒完沒了,一層一層的積壓在我的內心,我突然想到了一個詞,無間地獄。永遠沒有任何解脫的希望,受苦無間,一身無間,時無間,行無間。怪不得我死不了,原來我已經被打入了最底層的地域,老天爺給我開了一個同樣的玩笑,讓我有種落入輪回的感覺。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離開醫院的,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熬過這一夜的,我隻記得我跟崇原說了一句話,年年也是七個月大的時候死的。說話的時候我沒有任何的語氣,就像崇原一樣平淡,隻是我是有意為之,他卻是天性使然。奇怪的是,我竟然不記得崇原當時的表情,也許我根本就沒有看他,那我為什麼會跟崇原說這一句話?年年死的時候我哭得那樣撕心裂肺,不僅僅是因為一個初為人母的女人失去了她心愛的孩子,而是因為我知道一切結束了,我跟這個世界上最愛我的人再沒有任何的瓜葛,不管我對他是什麼樣的情感,但他對我……我還是不舍的。那麼崇原呢?我對憐憐的死亡無動於衷意味著什麼?我最愛的人如果突然對他沒有了愛的感覺,那會是怎樣的心死!腦中又出現了崇原的麵容,一張平和清淡的臉,一雙淡然如水的眼神,像神一樣的完美,卻沒有愛,也沒有恨,沒有喜好,亦沒有悲傷,不能說他無情,他隻是無心。

憐憐的遺體第二天就被火化了,遺體美容師把她化的太好,完全就像活著的一樣,粉撲撲的臉蛋,柔軟的小手,肉嘟嘟的嘴巴裏好像還在用剛長出一點點的牙齒磨著美味,發出滿足的“嗯嗯”聲。原本就很小的她隻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變成了一把粉末,見到她骨灰盒的一霎,我渾身一震,半天裏我突然淒厲的尖叫一聲,隨即“啪”的一聲重重撲倒在地。我的聲音連我自己都聽得像刀刮一樣,我卻不知道該跟誰申述,“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好多人過來扶我,還有人帶著哭腔不停的勸說,我隻是覺得很吵,卻什麼也沒有聽清。

陡然間我瞥見崇原的背影,黑色的西服把他顯得更加的清瘦,我使盡全身的力氣爬起來衝向他,明知道不能怪他,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自欺欺人的產生了以為獲得幸福的錯覺,可是這一刻,我的內心充滿了恨,恨崇原,幾乎就是咬牙切齒一般。我瘋了一樣,再不顧忌他是我最愛的人,隻是一把猛烈地抓住。在看見他眼神的一刹,我整個人又被怔住了,強烈的情感衝擊使得已經麻木的我根本來不及反應。他是悲傷的,是痛苦的,我忘了他比我更愛憐憐,是他在深夜裏抵著我的肚子說想要她,是他日日夜夜的陪伴照料她,不敢太寵又總是寵的太緊,唯有對著憐憐,他的臉上才會出現那難得的笑容。他愛憐憐,他寧願選擇去愛憐憐!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我問過很多人為什麼是我?但我現在好想問他為什麼不是我?

世間最痛苦的不是沒有希望,而是明明給了你希望,卻讓你在無盡的付出和苦等後才意識到自己是多麼的愚蠢。我拚命的撕扯搖晃,先是大聲的質問,然後就變成了自問自答,接著就隻剩下了無力的重複,總之,隻有一句話,“你不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