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睡醒,窗外清冷的月光透進來,我自然的轉臉想看看崇原,剛轉過臉崇原突然翻過身來,睜開眼睛看著我。我吃了一驚,不敢跟他對視,連忙撇過臉去。崇原伸出手來扳正我的臉,他修長穩重的手指帶著力道,碰到我比他手指更冰冷的臉。我沒有反抗,跟著他的指引轉向了他。
我輕輕地問了一句,“怎麼了?”
他叫了一聲,“清曉。”手從我的臉上沿著我的身體撫過,一直到我凸起的肚子上,他的手又加了一點力道讓我覺得很真實。他的臉在月光下是不著纖塵的通透,他的眼睛平淡的沒有任何的欲望,連帶著我也跟著他變的平靜安寧,隻覺得一切神聖不可侵。
他突然俯下身去,將臉貼在我的肚子上,我有些不知所從,一動也不敢動。
“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 ”,在我眼裏他一直就是看透一切的人,他在怕什麼?他是神佛一樣的人,但他不是神佛。他雖不是凡夫,可他還沒有徹悟,他心有掛礙,他就會害怕。他沒辦法遠離,他連自己也超脫不了,更沒辦法解救我,解救眾生。
“把孩子生下來,我想要。”他的語氣是那樣的真誠,真誠到了懇求。
我仰著頭,淚水還是掉了下來,我伸出雙手抱著他,千萬句語言我一句也說不出口。爸爸,你一定要保佑我幸福。
一個月後,我生了一個女兒,比起當初生年年,痛苦似乎減輕了很多。沒有任何的意外,我卻早產了。她就那麼一點點大,讓我想起了清月,看見她的第一眼我就心酸的哭了,隻覺得她好可憐。我跟崇原說,不如叫她憐憐吧?
崇原看憐憐的眼神讓我覺得很熟悉,那是他對著桑榆的神情,我知道他是要把憐憐換成他守護一生的人。他對憐憐毫無遮掩的寵愛超出了我的想象,我沒想到向來冷清的他竟然也會這樣的熾熱,不論多忙多累隻要在家抱著憐憐的總是他,他對保姆的挑剔連我都不敢碰憐憐,夜裏隻要憐憐一動他立刻就會起去照看……
晚上吃完飯,保姆們收拾好就出去了,我吃的有點飽,坐在椅子上沒有動,通過門看見崇原抱著憐憐在客廳裏玩,電視開著聲音不算大,崇原坐在沙發上翹著腿,讓憐憐坐在他的腳麵上,他便抓著憐憐的胳膊一上一下的緩緩搖晃著。我聽見憐憐依依呀呀的叫著,轉頭想要看電視,崇原連聲“嗯嗯”的回應她,兩個人像是在對話。
早上起來我就感覺有些不對勁,那種熟悉的氣息一直在我身邊慢慢的積聚,讓我很心慌。我拚命的做很多事想要驅散它,可是那種感覺卻越來越濃,我安慰自己一切是那樣的美好,也許不會的。年年出生的那一天我也強烈的聞到了那種味道,可是年年很平安的降生了,我身邊重要的人誰也沒有離開我。不過這樣的安慰是蒼白的,想到了年年最終還是死了,而他死的那一天我隻是渾渾噩噩卻一點預感也沒有。我猛然渾身一凜,這難道又預示著什麼嗎?今天是憐憐出生滿七個月,她開口叫的第一個人是爸爸,這個卻是我並不介意的,因為我在她耳邊說的最多的就是“爸爸。”有時候我也很擔心她會不會像我對爸爸那樣也產生出超於父女之外的情感?隻是我的擔心多餘了。
恐怖的事情並沒有到此結束,輪回依舊在周轉。夜裏我忽然一下子睜開了眼睛,我沒有做夢,很自然的就清醒過來。我睜大著眼睛,外麵的月光很亮,從窗外照射進來,我卻無心欣賞。突然,一陣風過,白色的窗簾來回飄蕩,詭異而壓抑,好像有誰在拉我,我直直的坐了起來,猛然間就見到兩個朦朧的人影站在門口。腦子一瞬間就呆住了,“轟隆隆”的聲音,吵得我不知道怎麼反應。人影站在門口一會兒,漸漸的往外走,影子越走越小,直至看不清,留下了一片空洞的黑暗。我吃力的瞪大著眼睛,心裏“砰砰”的跳不停,像是有千萬隻強而有力的大手按著我,動彈不得。我狠狠地掐著手指,鑽心的疼痛終於使我掙脫開,我大叫一聲,“是誰?”
崇原忽然坐了起來,月光下一張慘白的臉,深黑的眼睛裏看不見任何的生氣,冷冷的喝問一聲:“門怎麼是開著的?”
我的牙齒不停的互相撞擊,下巴顫抖的我根本開不了口,像是從胸腔裏發出的聲音,直接生生的叫了出來,“出事了,一定出事了。”
我跳下床,立刻往外奔去,明知沒有希望,卻還帶著一絲僥幸的恐懼。不能這麼殘忍!空氣裏死亡的氣息濃烈而熟悉,嗆得我無法呼吸。錯覺,一定要是我的錯覺。
這時,崇原一把攔住我,他的聲音平淡的那樣冷靜,“千萬別追,他們已經走了。”
“你也看見不幹淨的東西了?”我神經質一樣的緊盯著他,想要得到一點安慰,想要讓他告訴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