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四月的燕城,芳菲已盡,落花飄飛,大林讓我回村上去看看,我不想去觸動那些傷心的往事,但是,大林的妻子青荷執意讓我去,那女人脈脈的溫柔,能將鐵石溶化。
我回到了村裏,村外的小河,沒有隨著歲月的變化而變化,那些遊泳的魚,那些瘋長的野草,那些嫩黃野花,那些飄落水上的桃花,花隨風轉,瓣隨水流,想起童年,想起兒時在河邊走著的樣子,而我又一次在河水蕩漾的輕波裏迷失自己,少年不諳世事的詞,幾多哀愁。
草萋萋,霧迷迷,佳人何許,幾度傷春終不知,滿城落蕊,夜雨黯泣,問君別自無語,輾轉低眉藏相思。
瓣淒淒,雲依依,倩去翠袖,揾得英雄清淚裏,春生苦竹,香埋燕泥,寂寞簾櫳問佳期,花自脈脈等春雨。
這兩首詞真是珠聯璧合,但也春花早逝,風華易衰,仿佛預示著無言的結局。春雨般的愛情,等到春雨真的到來,也是我們各自飄零的時候。
我的眼前忽然飄起了花瓣雨,紅的,黃的,紫的,風起得時候,撒落在我的頭上,身上,肩上——呼吸因這花的芬芳而變得急促,汗水濕透了我的毛衫。
......
車子很快到了村子,在村頭接我的竟讓還有一個老人,她花白的頭發,暗黃的臉,一雙眼睛也是失神的,總在無主用衣袖擦擦,向遠處張望,她看到我車子的時候,竟然踉蹌地扔掉了拐棍,手哆嗦著,嘴角抽動:
“閨女,我是大林媽,孩子,是我對不住你啊。她老淚縱橫。失聲痛哭。
“大媽。”
十二年的漂泊,種種愛情的糾葛,種種創業的艱辛,象洪水一樣衝決著我,我木偶般任憑大林和青荷擁著,大媽牽著,走進了他們的家。
美麗賢惠的青荷,事業有成的大林,還有他們活潑可愛的兒子,吃飯時,大林,青荷,大媽,還有那八歲男孩,共同舉杯,祝賀我。
我不知,他們到底祝福我什麼,我有什麼,孤孤單單的一個人,隻是我真的像世外之人,胃裏一陣難受,不敢讓淚水掉下來,我跑到院子裏,吐了一地。
借著月光,我一個人走向村外,走向河邊,沒有了瞎二爺的樂曲,水聲燈影依舊,站在河邊,一任柳枝拂過麵龐,一任落花飄在眼前,猛然間,我懂了老藝人的愛情,懂了我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