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我是村支書的獨生女兒,父親非常疼愛,但對我又嚴加管教,他就一個這樣女兒,他生怕女兒不能成材,他就是要讓他的女兒上最好的學校,穿最好的衣服,要做他心目中的公主。
我也很爭氣,每次考試都是第一名,我順利的上高中,上大學,成了九十年代初象牙塔中的大學生;而大林,因為出眾的文采被首都大學提前錄取,但是他父親死得早,沒有錢,終究沒有去上,回家幹農活去了。老師和同學都為他惋惜,但他從不為自己的選擇後悔。
我和老師去看他,他絲毫沒有失落的感覺,倒讓我們的這種惋惜顯得多餘。
他說,我離不開媽媽,離不開家,我能夠闖出自己的天地,我信自己。他的臉迎著陽光,熠熠生著光輝,他的笑是歡暢的,眼睛是亮亮的,仿佛能夠照亮每個人。
也就是在那時我的心被他照亮了,一定是他堅強的陽光的微笑誘惑了我,那微笑讓我依戀,讓我想靠近他,沉醉在那芬芳的氣息中,擁抱那火熱的生命。
愛情悄悄地成長,悄悄地,上大學後,我主動給他寫信,那些來往的信件,成了我們愛情的見證,但年輕的生命根本不知世俗。
在信中,我知道了,他回鄉沒過多久,就和別人辦起了玻璃加工廠,後來他的弟弟大明,那個缺少管教,隻會打架鬥毆,談戀愛的男孩,和女友青荷也回到玻璃廠,理所當然地成了那裏的員工。
那些思念交織的歲月真是讓人難忘,我常常在寂寞的夕陽裏懷想他的微笑,想象我們的擁抱,甚至親吻,臉兒有時也因為這想象中肌膚相親而變得緋紅,誰都知道我戀愛了,但誰也想不到我得戀人竟是大林,——一個農村的青年。
那時我二十歲生日那天,我接到了大林郵給我的包裹,包裹是一個精致的盒子,盒子裏放著三件玻璃工藝品:
一件是心形玻璃球,手掌那麼大,藍色的底子,幾片落葉和碎花“心”的底部是兩隻鴛鴦,很容易讓人想起故鄉,這款起名叫“春歸”。
另一件更是晶瑩剔透,巧奪天工,整個設計時古樸的長方形,淡綠的底子,中間盛開著一朵紅蓮,那朵紅蓮極其紅豔,紅紅的像少女的唇,而作品的右底部卻設計了一雙張開的手,手上托這一個落了漆的枯黃的二胡,這款起名為“夢依舊鄉”的作品,讓我一下子想起了死去的老二爺。
最後一件作品寓意非常深,當時我都不能明白,四片淡藍色的花瓣玻璃,中間用黃色的脊柱支撐,每片葉子上有兩枝竹節,翠綠的竹葉上有幾滴胭脂一樣淚雨,迎著風正淒美的滴下來,而每一片葉子上都用朱砂筆寫著一句詩“蒙蒙春竹感春生”,啊,蒙蒙春竹,這是愛情最初的詮釋嗎?
淡藍的基調,花樣的造型,翠綠的竹葉,紅色的胭脂淚,色彩明麗,造型優美,在場的同學讚歎不已,誰也不能相信這樣的作品出自農民之手。
宿舍的人都驚呆了,信中說,他的工藝品已遠銷歐美,又被日本、韓國人看好,這三款是精品中的精品。
大林成功了,我想他的成功是把中國詩詞文化融入製作中,是個唯美的境界,還有因愛而來的靈感,使他的小廠蓬勃發展,沒出一年,就擁有員工一百多人。
但是同宿舍的人,她們還是說我傻,不該愛上大林。他畢竟是農村人,即使有錢境界怎能和大學生比?
其實大林很有才華的,把中國的文化氣質融入玻璃製品中的人,要不是憑著誌氣和才華,是根本做不到的。
轉眼到了畢業,畢業時為了去留問題,我與父親發生了爭執,我要回家鄉,到所在的鎮中學教書。
我把我的檔案直接帶回,沒用任何的人事機關,我向校長的桌子上一放,旁邊的老師都說我,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