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車身忽地動了一下,——我猛地驚醒了。列車真的開了,回頭一看,送行的人們都在揮手,我也舉起了我的手,和這個居住了十二年的城市告別。
冷風從開著的窗子裏吹過來,冷冷掃著我的臉,而那個和女友纏綿分別的男人,滿臉緋紅,還沒有從溫存的情境裏緩過神來,還好,他關好了車窗。
“你好,大姐。”他衝我笑。
我點點頭。
“大姐,一個人?”
“是的,一個人”。
“去哪兒。”
“燕城。”
“哦,燕城,我熟,我姑在哪兒。”
我笑而不答。
“你丈夫哪。”
“我,一個人。”
“這麼漂亮的人,大姐,你這氣質,定是舞蹈學院的老師?”
“不,我不是。”
我又閉上了眼睛,不願理會那人,列車的顛簸又讓我進入了無窮的幻夢。
青春,是開在春風裏的花,隻是春光易逝,片片落花,飛入水中,傷極了那些蜂蝶,那些村裏的女孩子。我喜歡收集那些落入河麵的花瓣,淡藍的,紫色的,黃色的精靈們飄入水中,隨波逐流,就像一葉葉的小舟,載著那些濃濃的春夢,夾進書裏,讓書也也沾惹上香味兒。我拿一條手絹包著這些嬌嫩的花瓣,飛跑時,就會不經意的灑一地,大林哥總在我後麵大喊:
“紫藍,紫藍,給我一些花瓣吧,給我一些”
我才不會理他,他就賭氣在後麵撿拾那些碎落的沾滿泥汙的花瓣,直到他生氣不理我,他指著我說,“我以後再不和你玩,再不理你......”
而他一會兒還來,而且故意在我眼前晃,他舉著他媽烤得黃饃,那外酥裏嫩黃而不焦的顏色特別誘人,我終於忍不住了,
“給你,全給你,大林哥,不過你必須讓我嚐一下你的饃。”
“好,給你。”
這是我們就會來到河邊,不聲不響的脫了鞋子,讓腳泡在清涼的水中,看那鳥兒自由的飛翔,看那如輕紗般曼妙的紅雲,看那村子裏溫暖的炊煙......
可後來,母親總不讓喝大林玩兒,說我是支書的女兒,他是什麼,他家生活條件差,太窮了,況且他媽還是寡婦。
但我喜歡大林的誠實,他笑起來憨憨的,他的笑讓我感到踏實,讓我在一群小夥伴中感到驕傲,因為我們在玩“過家家”時,在他的起哄下,我總會當“新娘”,他總會當“新郎”。
時光過得真快,在一個最平常的早晨,老藝人二爺要死了。她在短氣時指名要見大林媽。當時人很多,大林媽也在。
“大妹子,這是我的二胡,他跟我一輩子了,留給你做個念響兒。”
“大哥。”大林媽哽咽了。
二胡被放在有紅色綢緞的盒子裏,雖然有些舊了,但那鮮豔的紅色看上去倒像個古董。
“妹子,我的心------”二爺沒有說完,氣就再也喘不過來,頭一歪,灑落兩滴清淚,西去了。
想起那些河麵上如泣如訴的樂曲,想起二爺唱得信天遊
四月裏高坡刮大風,
山丹丹花開紅又紅,
哥哥有心要采一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