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的悲傷獨角獸3
傳說中的皮革馬利翁不喜歡凡間女子,所以決定永不結婚。但他用獨特的技藝雕刻了一座美麗的象牙少女像,最後他愛上了雕像。
蘇瑞的畫法也很獨特。
蘇瑞做事情毫不著急,一幅畫抹來抹去,卻怎麼抹也抹不膩。
有路人側目。
“你要張像麼?”阿勞對路人招呼著,卻從來不把話說明確。
她倒不怕蘇瑞脫不了身,我在心裏不禁埋怨起她來。
“要的話明天來呀。”
多麼狡黠的阿勞!
“明天你會來麼?”我問蘇瑞。
“……”蘇瑞也有古風式的微笑。
“你可不像個希臘人——這微笑。”我模仿給她瞧。
“……”又是這微笑,她可是在糾正我?
“蘇瑞本就不是什麼希臘人,這裏沒有什麼希臘人。”阿勞開口。
“嗯。”蘇瑞淺淺點頭。
“啊……那是……?”
“我猜我們該吃飯了,是吧,蘇瑞?”
“等一等,兩位姑娘,這畫隻進行了一半。”
“你得請我們吃飯,否則我們現在就離開。誰願意去管你那50歐,我們可不缺它。”
餐廳的布景顯得溫馨。餐廳不大,隻擺著幾張桌子也不會很疏朗。紅白大格子的桌布上灑滿了柔和的橘色的光,仿佛提起它的一角抖一抖,就能落得一地的碎金銀。
我對這裏不很熟悉,便把點單的任務交給了姑娘們。
這家店需要去前台點單,說是有很多細節需要客人重新交代的緣故。
“你是愛上蘇瑞了?”趁著蘇瑞去點菜的空當,阿勞問我。
我匆忙否認。
“啊,你騙我!”阿勞幾乎是要起身來反駁我了。
“阿勞,愛呢……隻是發生一瞬間的事,太快太縹緲,我不能確定。假如蘇瑞她不愛我,我也不會去愛她,哪怕一絲一毫。”
我示意她平靜一些。
“你可真奇怪。”她似乎不很能理解我的意思。
“艾,聽著,阿勞,蘇瑞麵對我那麼從容,而我卻很窘迫,這已經是不該發生的窘迫了。我不能獨立在人之外生活,任何事情都是在人與人之間發生的。要是我一個人愛上了,這算怎麼一回事呢?”我向她解釋。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每個人都是自由的。”
“是,愛爾蘭很自由,可我終究還是要回到中國,我隻是留學,結束後回家,在這裏轉機。”我說出心裏的顧慮。
“這裏也隻是我和蘇瑞的一站,我們不知道自己最終要去哪裏,我們隻知道自己屬於自由。”
“……”
“你真不瀟灑,過會兒我替你問一問蘇瑞。”阿勞臉上盛滿狡猾的好意。
“問什麼?”
“關於你那個‘假如蘇瑞不愛我,我也不愛她’的問題。”
“不,請不要。”
“好呀,給我50歐我再答應你。”
“你真是個處處都不願吃虧的人。”
“生活需要錢呀,先生。”
事事都要量化的阿勞,你不如去搶——肯定比現在口口聲聲嚷著“50歐50歐”來得爽快。
“蘇瑞,你來了。”阿勞打著手勢,仿佛是在向我暗示著什麼。
蘇瑞朝我笑笑。
我尷尬地回了一個。
“看哪,就連微笑這東西,也要雙向地發生才好,是不是?”
“阿勞,你是要付這頓飯錢麼?”
“……”蘇瑞又用了一個笑臉替阿勞回答我。
飯畢回到旅舍,我一個人躺著,將白天發生的事再一一回想過去。
“我坐在路邊等著從沒有見過的蘇瑞……然後她來了……”思維在此刻停滯了好久才繼續下去,“阿勞用不著別人去擔心去惦記去保護,她憑那套‘50歐’的做法,到哪裏都死不了,而蘇瑞不同,她看上去那麼小那麼弱,有男孩子的發式和女孩子的甜美麵龐,雖然穿著最最流行的服裝,卻總不顯得俗氣,反而有了風韻……”這樣想著,我幾乎是要衝到她們的住處去了,哪怕就是在她們門外站上一陣也好。
天剛蒙蒙亮,我披著衣服在香儂河畔吹風。
香儂啊香儂,起初我並不打算能在這裏遇見什麼,可你竟讓我遇上了蘇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