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挨到戲院開門,去那裏買了戲票,然後幾乎是小跑著去了她們住的房子。
褐色的柵欄圍著草地,上麵隨意地長了些花,我認不全花的品種,隻怕是阿勞與蘇瑞也不很清楚的。草地略靠右的地方建著她們的白色小樓。樓邊上有個不大的池塘,與一條通向小樓的鵝卵石徑相映成趣。院子裏的東西不多,同它玲瓏的尺寸倒也般配。阿勞說院子是她們幾個月前租來的,主人搬走了所有能搬走的裝飾品,所以租金便宜得很。
院門虛掩著。
我走進去,在門上敲了三響。
“啊……是你。”開門的是阿勞。
“我……”
“昨晚我跟蘇瑞打賭,我猜你今天要來。”
“你以後可以學學吉卜賽人,就做做替人算命的零活兒,阿勞。”
“很好的主意,這是在誇獎我麼?”
“我來找蘇瑞的。”
“那我先走啦。”
我攔下阿勞。
“我買了三張戲票,今晚的。”
“有給我的一張?”
“嗯。”
“哈,其實你心裏才不想留下我那一張的位子,對不對?”
“……”
她真是天生的神婆。
“把它給我吧。我晚上還有些事情,不能陪你們,但它或許還可以賣些錢。”
“你並不像缺錢的樣子,卻整天隻想著錢。”
“中國人,你要是在香儂住下去,總有一天會沒錢的。我們生活需要錢。”
“你可以不用穿這些流行的款式,看你的手袋,到香儂的那天我在櫥窗裏見過它。”
“穿得漂亮才能掙到更多的錢,你哪知道這些。啊,快進去,把你的戲票給蘇瑞,別把它捏在手裏弄化了。”
一見到蘇瑞我又變得手足無措。她接過戲票,隻是無辜地望著我,臉上依然帶著受驚的神情,動作卻極優雅。
“謝謝你,我喜歡它,還是個好位子。”
“嗯。”我沒能把我從昨晚到今晨的那種衝動傳達給她,也許這會令她嘲笑。
我已經變得那麼低那麼低。
“謝謝你,今天我請你吃鮭魚餅!”
也許她是真的高興,也許她隻是出於禮節,我沒有再猜測下去,但不管怎樣,我心裏輕鬆了些。
“昨天你對她說了麼?”
我又去遇見阿勞的街頭找她,她的話總是在突然之間就蹦出來,讓人來不及反應。
“請無論如何——把話說完整,阿勞小姐。”
“我以為你懂的,50歐先生。”
她竟能如此理直氣壯地稱呼我。
“昨天你對她說你愛她,然後她也說她愛你?是麼,是這樣麼?”阿勞笑了。
“你還是沒有給人算命的資質呀,阿勞!”我長歎一聲。
“嗯?”
“昨天白天我看著她做鮭魚餅,晚上我們去看戲,幾乎沒有說什麼,就算有,也都是關於鮭魚餅和戲的,沒有其他內容。”
“多麼無趣的人,拿出你對我的話鋒來對她講吧,否則你不要再見她,我明天也不再來這裏了。”
“啊……?”
“這些畫統統給你,我再也不來了。”阿勞攏起地上的畫,全數塞進我懷裏。
“我可沒有那麼多的50歐。”
“那你今晚來跟她講吧,就今晚。”
“……”
“你不講,我們就走了。”
“啊……”
“要麼你就帶一束花來,蘇瑞喜歡花。”
“……”
“過了這條街,有一家小花店,在轉角的地方,沒有招牌,但是店裏的花一直擺到路邊,遠遠就能看見,根本就不需要辨認,輕易就能找到。你去那裏,買一束最大規格的花來——放心,那沒有幾個錢的。”
“這個好意見似乎沒什麼需要反駁的,是吧?”
“當然。不過親愛的50歐先生,來不來是你的自由,我想我們都是熱愛自由的人,沒有人限製你做什麼,我這隻是一個建議。”
不止是麵對著蘇瑞我說不出話來,現在隻要一提到蘇瑞,我就語塞。我跟阿勞之間沒有什麼別的話題,也就隻好相對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