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的悲傷獨角獸2(2 / 2)

姑娘濃眉大眼,棕黑長發,看著倒不像個愛爾蘭人。

“你是賣畫的?”

“……”姑娘不說話,隻給我一個淺淺的微笑。

這微笑不常見,但我總覺得在哪裏見過,跟這極相似的,卻遠不及這來得生動。我微微把頭轉過去一點兒,學著做出這個表情——這似乎是個古風式的微笑。

“你是希臘的?”

“你是要張像麼?50歐。” 這姑娘分明是在回答我上一個問題。

我算了算口袋裏的錢,應該是夠了。

“你先把錢給我,然後坐到畫架對麵去。”姑娘抬眼看了看我。

“可是沒有凳子。”我向姑娘求助。

“像我一樣坐在地上。”

我繞到畫架斜後方坐下來,姑娘卻一動不動坐在原地,直直地盯著我看。難道姑娘要先看一會兒,捕捉到特征再下筆?

過了約莫半刻鍾,姑娘忽然站起來,取下了木夾裏的一疊畫,慢慢地翻看著。

她抽出一張遞給我。

“這個給你。”

“我要的是我的肖像畫,不是別的。”我有些無奈,也給了她一個古風式的微笑。

“我知道。”姑娘揚了揚手中的畫,“這張最像你,你就當畫的是你自己。”

“我要現畫的?”

“我不會。我可以把落款日期改一下。”

“把我的50歐還給我吧,姑娘。”

“那不行,之前你隻說自己要張畫,並沒有說這畫上的人要是你呀。”

“這畫是誰畫的。”

“你自己看,下麵寫著——蘇瑞。蘇瑞畫的。”

“你叫什麼?”

“阿勞。”

“把落款改成阿勞吧,我就當是你畫的。”

“可以。”姑娘爽快地答應了。

她再一次把畫交到我手中的時候卻有些遲疑了。

“你明天再來吧,明天我把蘇瑞叫過來。”

“你是一整天都在這裏麼?”

“不一定,你明天的這時候來。”

我點點頭,卷起畫打算回住處。

“等一等。”阿勞喊住我,“把畫還給我。”

“為什麼?”

“這畫我放著要賣的。要麼——你再拿50歐給我。”

我過去的時候阿勞還是一個人坐在街邊。

街邊依舊少有人經過。

“你打算把昨天那張重新賣給我?”

“你要的話也可以,50歐。”

“你昨天答應過我什麼的?”

“蘇瑞去理發店了,我不知道她什麼時候過來,但她答應過我會盡快來這兒。”

“我現在該像昨天那樣坐在這裏是麼?”

“我認為你現在多坐一會兒比較好,先生,我敢說,蘇瑞來了你會坐不住的。”

“我頂頂有耐心。”

我還想跟阿勞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從哪裏說起,隻好沉默地坐著,等蘇瑞。

路邊疏朗地立著兩排漆成深紅色的金屬路燈。這一架一架路燈在深灰的路麵上投下排列有致而頎長的影——在白天,它們如同路過的人們一樣悠閑。

那一天蘇瑞頂著男孩一樣的白金色短發走過來。蘇瑞說她一早就從家裏出去,不想這個發型還是耗掉了她八個鍾頭的辰光。

蘇瑞有專屬於少女的嬌羞外表,對著這樣無辜的一張臉,我心裏萌生出些許內疚,仿佛是自己在為難這個臉上時刻帶著小鹿般受驚的表情,又能像迷人鬆鼠一樣從容的姑娘。

我的內疚很薄很柔軟,它使我不能自然地麵對這個姑娘。我變得坐立不安,找不到合適的姿態,於是我站起來。

“我預言過,蘇瑞來了你坐不住。”阿勞瞥了我一眼。

“我沒有……”我重新坐下,這辯解很無力,但我想不到其他的說法,我簡直是喪失了組織語言的能力。

“你之前的話鋒呢?”

“……”

阿勞真是一針見血。

“還是站著吧,你似乎是坐累了。”蘇瑞開口,聲音很柔和,似乎是衝著我的內疚而來。

“是……”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選擇了這一個答句,我隻知道自己失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