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勒斯青春散場1(1 / 2)

那不勒斯青春散場1

陸明遠已經24歲了。

淩晨三點鍾我坐在床上被一個噩夢驚醒,看著天花板心神不定地發呆,想著想著嘴巴裏發出一聲輕不可聞的歎息。

也許是淩晨三點的天太黑了,抑或是房間的遮光布蓋得太嚴了。忽然之間我的世界就隻剩下一片黑,黑得有些瘮人。我隻能聽到自己的心髒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像一隻按不住的小鹿。小鹿是這樣跳的嗎?我不知道,我隻知道那不勒斯最溫暖的夏天忽然冷了起來。安吉文家族的城堡依舊如時光般佇立,海水依舊湛藍,龐貝古城依然是廢墟一片。

一切都和陸明遠描述的一模一樣。

我已經在意大利南部的小村莊住了四個月,這是我第一次在夢中看到陸明遠。在異國溫暖如春的盛夏我有些捉摸不清是不是自己做了一場冗長的夢。

那不勒斯的皇宮劇院是當年王室貴族的休閑娛樂之處,16世紀的裝飾風格將劇院修飾得華彩斐然。我不禁想起這裏曾經的歌舞升平紙醉金迷。那些隻有在影片中可以一窺真容的場景忽然活生生地出現在我眼前,恍如隔世。

陸明遠,你可知道那句意大利的諺語嗎?

“看一眼那不勒斯,然後死去。”

我都能想象到陸明遠聽到這句話的表情,揚起嘴角笑得雲淡風輕。但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得到他的答複,永遠不會。

站在那不勒斯皇宮劇院二樓的露台可以看到陰雲籠罩的維蘇威火山,整片意大利的山水似乎都踩在腳下。古老的皇宮讓人覺得意味深長,微暗的陽光射在地板上讓我想起徐誌摩的《翡冷翠的一夜》:“你真的走了,明天?那我,那我,你也不用管,遲早有那一天:你願意記著我,就記著我,要不然趁早忘了這世界上有我,省得想起時空著惱,隻當是一個夢,一個幻想:隻當是前天我們見的殘紅,怯憐憐的在風前抖擻,一瓣,兩瓣,落地,叫人踩,變泥……”

可是這一切和陸明遠有什麼關係呢?

有的,在這個世界上人與人之間總是有一種奇怪的聯係。不管他出生在1897還是1987。就仿佛我每次想到陸明遠腦海中就會蹦出徐誌摩的一些句子。他與他的種種相似,交集甚至是不可能存在的關聯。我老是這樣莫名其妙地想,如同高速運轉電腦中所必經的程序,這個程序讓我有些驚慌失措,我從來不會掩飾自己的情緒,落在陸明遠身上就更不會了。

七月的那不勒斯,我坐在酒店的床上拚命地想要在記憶中拚湊出陸明遠的臉,卻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陸明遠究竟長成什麼模樣。這真是一種悲哀,甚至翻到陸明遠日記中夾雜的照片我都有些恍惚。

這真的是他嗎?

我有些難過,我居然會忘記陸明遠的模樣。

這真像個笑話。

陸明遠死去兩年後,我在他日記中翻到“那不勒斯”四個大字。於是匆匆定下去意大利南部的機票,跟著我才發現陸明遠死了兩年了我居然是第一次著手打理他的遺物,也是第一次這般貼近他的內心,看到那些他從不曾對我說起的話語,那終究是一個秘密,既猶疑又讓人忍不住苦楚。兩年來,我在曼徹斯特的阿瑟頓過著隱居一般的生活,研究心理學,分析每一個患者內心深處所隱藏的想念。

可是,我終究猜不透陸明遠也猜不透我自己。

醫者不能自醫,想來也就不過如此了。

我16歲在曼徹斯特讀Alevel時,剛進學校就看到陸明遠。我差不多在一分鍾的時間內都不能呼吸。我從15歲就認識陸明遠,據說他是我隔壁桌女生整整一個初中時代的暗戀對象。起初我對陸明遠隻處於簡單的觀望狀態,後來我先是迷上陸明遠寫的小詩,接著又迷上他這個人。那時陸明遠隻有16歲,是學校裏數一數二的風雲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