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外婆身邊,和她聊起天。才發現,她笑起來特別的可愛。
一家人,一張飯桌,電視機裏播著新聞。新聞裏有提到日本,大家自然都開始問起了我在東京的生活。阿姨總是心疼我的身體,總說要是不習慣我們就不再去了。回家能苦著你嗎?回家能餓著你嗎?外婆說你就是不知道怎麼料理自己,什麼都亂來,不好好吃飯,不好好休息。愛你的人總是用關切帶著責備的語氣對你說著一些話,聽著那麼不舒服,卻能記到心裏,越想越溫馨。
連續幾日的陽光普照,今天終於下起了雨。聽人說明天是要下雪了。我欣喜。記得小時候最愛看雪。也不會顧及冷熱,直接就往雪地裏跑去。那時候的雪能夠沒過腳踝,把整雙鞋子淹沒在雪地裏麵。小時候很傻,吃力地在雪地裏走,時不時地撿起一些雪和夥伴玩鬧。手凍得通紅還笑得比任何時候都要無邪。那些夥伴呢,我現在都已經記不全姓名,記不清模樣了。各自的去向也隻是靠聽說得知。母親總說,留在你身邊的人一直是這樣的少,因為你總是來回往複,在同一個地方留步了太久,更少有去說些什麼。
我手裏拿著旺旺雪餅和一冊舊雜誌無心地翻閱。母親在一旁,突然說:“在那邊,感情上還好嗎,有沒有遇到心儀的人?”我頓時語塞,不知該怎麼說話。
“我這不是年紀還小,沒考慮過這些。”
“不要瞞我,你總為一些人不開心的,如果是自己上心的人,就好好抓住。”
說到這個問題上,我居然臉紅起來,頓時變為一個靦腆的孩子。
母親最了解我的個性:隨去隨來,從來不去勉強任何人任何事。就算再喜歡的東西也不會去爭來揣在自己袋裏,麵子跟刀一樣硬。身邊的人,感情溫熱的人,都難留住。
去了日本以後,的確遇到過能讓我舒心的人。說是能夠一起在遠離家的地方互相照顧,互相愛護。一些話聽著總是這麼舒服,這麼讓人無法掙脫。
隻是誰沒有點兒自己的個性和脾氣。我這個人太固執,死活都不要去改變什麼,該怎樣的就是怎樣。又有誰能夠受得了,幹脆打一輩子光棍倒也是可行。
這話可不能讓母親聽到。其實也罷,她對我的心也有八分的知曉,我又有什麼瞞得過呢?身邊的人常開玩笑說,再回日本的時候,不要再一個人了。一個人麵對生活總是苦些,累些。要不找個日本男人處處也不錯的。
這倒也是個好主意。茶餘飯後,我現在笑得很多了。心情開朗,就和中國的晴天一般。
其實日本的天空也很美,純淨得像玻璃一樣。
抽屜裏放著回東京的機票,眼神總是有些閃躲,回避著不去想那個日期。
時間來得真不容易,卻去得像浮雲。
記得到東京的第一周。好幾天是整夜整夜的無法入睡。在窄小的臥床上輾轉,回想幾百遍朋友說的一句話。回想大學時候和母親打的一通電話。一次,不知怎麼回事就起了衝突。我硬是把電話狠狠地砸在地上。一旁的室友都嚇得不敢出聲。室友其實還都挺怕我的。一開始都說,不熟悉的人都以為你是永遠的表情生硬,不願和人多說一句,但總有時間來幫忙。久而久之,倒也都喜歡上和我吐露心事。我也樂意去關心,去分享。
回憶變成一個樂子,成為獨自生活的一部分。
在家樂嗬了一陣子,都不知道時間是在以什麼速度溜走。看著桌上與母親的合照,心情是有些失落的。
抓緊時間和母親去逛街。挽著她的手臂,我要比她高出半個頭。走在街頭會讓每個熟人都羨慕不已。我喜歡讓別人看到母親幸福洋溢的樣子。她笑起來的時候,眼角皺紋已經很密了。我有些心疼。
我一個人在家的時候總是有些負麵情緒。翻開記事本,發現還有很多事沒有完成,喜歡自己的記事習慣。看著字跡亂成一團的紙張也是滿足感一片。用寫字的方式理順自己的心情,細心計算起還餘下的日子。
晚間不安的睡夢裏有像飛機碰上氣流一般的感覺。依舊是規律的晝夜交替。開始擔心回到東京不能在陽台上和母親邊談天邊啃甘蔗;不能因早起去農貿市場轉一大圈滿載而歸而開心半天;不能喝到外婆燉的雞湯;不能這麼近距離地見到想念已久的人。
然後想到你微笑的樣子,我就知道誰都是在愛和被愛裏來來去去。
去的地方多了,在一個地方停留少了。你最後選擇一個地方打算安定下來的時候則發現,但凡有愛的人在,哪裏都是好的。但凡能有你愛的人的悉心關照,哪裏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