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巴黎一路南下7(1 / 2)

自巴黎一路南下7

第二天一大早我在迪讓的呼喊聲裏醒來,從窗台上看到他站在樓下,仰著頭看著我。

“迪讓,你要走了麼?一路順風。你一定會過得很快樂,祝你幸福。”我揮著自己的手笑著對他說,他是這麼一個質樸的少年,讓我想到彼時年歲的自己,帶著稚氣的笑容。

“艾麗,我今天不走了。”

“啊?為什麼?”

“我想要陪你一起去一趟泰姬陵。”他認真的眼睛看著我。

我紅著眼睛看著樓下的少年,他誠懇的眼睛帶著灼人的光亮。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落下眼淚。我已經說過,我是如此的如此的幸運。

“孟買任何時候都是能夠去的,我昨天和父親通話,告訴了他你的事情,他告訴我讓我陪你去泰姬陵,陪你去看一看你的丈夫。”

“謝謝你迪讓,也謝謝你的父親。”

謝謝你們,謝謝你們在我最脆弱的時候帶我行走一程,謝謝你們帶我去看他,謝謝你們的體貼謝謝你們。謝謝謝謝,除了謝謝這樣蒼白的語言竟是什麼也說不出來。

一路從新德裏到達阿格拉,遠遠地看見泰姬陵靜靜地矗立在亞穆納河畔,三百年來承載著深刻的愛情與承諾,它那麼平靜地守護著關於愛的一切,這座相傳是印度莫臥爾王朝第五代皇帝沙賈汗為紀念亡妻修建的陵墓,來自印度全境和中亞乃至中國成千上萬的工匠曆時22年修建而成,誰都無法對這般宏偉的建築不動容。它經曆了幾百年的風雨滄桑,早已變得處變不驚。它沒有絲毫通常陵墓的冷寂,它隻是在天地之間浮動,與花園、水中的倒影和諧地對稱。

空氣中的熾熱熱辣辣地烤著地麵,泰姬陵就像一個巨大的火球向外噴射出耀眼的白光,即使戴著眼鏡還是要眯著眼睛看著周圍的景色。人群來來往往地在周遭走動,我站在原地看著麵前宏偉的建築,熱氣透過鞋子傳到腳心而後直達全身。穿著紗麗的美麗的印度少女兜售著各式的手工編織的工藝品,迪讓站在我身邊與我一起靜靜地看著泰姬陵。

“它真美。”

“是的,它是我們整個印度人的驕傲。”

我舉起相機,忍著鏡頭裏傳來的刺眼的光芒,舉起自己左手的戒指,鄭重地讓它與泰姬陵留下一張照片。

“我不願在失去後給你一座城堡,我要在活著的時候給你一個家。”他的聲音在我耳邊回蕩。在嘈雜的聲響裏化成最美麗的煙火綻放在我心間,讓我用阿格拉灼目的陽光為你的靈魂點上一支蠟燭。

直至傍晚,看著白色的泰姬陵從灰黃、金黃逐漸變成粉紅、暗紅、淡青色,最後隨著月亮的冉冉升起最終回歸成銀白色,在月光輕撫下顯得高雅別致。

“迪讓,我們走吧。”

收拾好行李,我終於要離開新德裏。站在我漸漸熟悉的校園裏,孩子們歡笑著圍在我身邊。我將自己背包裏的糖一一地分給他們。與他們道別。在這之前的一日我送走迪讓,他站在小貨卡裏用力地對我揮手,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路的盡頭。我想我這一生也不能忘記這麼一個少年,他質樸的臉羞澀的笑容勾勒出的畫麵,讓我終究明白,這世間到處都是人的光芒。〖=D(〗柏林的灰鴿〖=〗###柏林的灰鴿鄭田〖=〗在這個世界裏,一切都預先被原諒了,一切都可笑地被允許了。

——米蘭·昆德拉1.塵起

柏林有著很美的天空,瓦藍瓦藍的天空。不時有幾隻嘰咕的灰鴿飛過,就像柏林牆的石磚一樣。這個城市很安靜,很整潔,卻過分的規整,讓人有種不真實的感覺,我來這座城市探親——我的叔叔在附近的大學任教,他來信對家人說,自己已買下了一幢別院,若是願意的話可以來住上一段時日。自然這就是我來柏林的緣由。

至於叔叔的別院,倒真有些不尋常之處。原屋主是一位年過九旬的老婦,我見過她年輕時的照片,長而微卷的發,眉眼依稀有瓊·芳登的影子,背景是灰色的學堂抑或是教堂,有幾隻灰鴿子在她腳下啄米,房簷下有一個黑影,像是個男孩的輪廓,但或許隻是樹影。因為是黑白照片,很多細節不清晰了,如同被時間衝刷過。

不過當我到位於波羅的海的療養院探望她——Mrs Grey的時候,我看見的隻是一位很平和的老婦,穿著20世紀40年代流行過的黑色長裙。我的好奇心被勾起,記得叔叔對我說,屋主是一位終身未婚的猶太人。若是未婚,按文法應是Miss或者Ms吧?家中那些英文課本可不是裝飾。

本來事情到此已經結束,但Mrs Grey卻不放過。

“來自遠方的女孩,你的眼中隱含著好奇與疑問。”護士確認她清醒,而我無比詫異地聽著她說話,心中暗自思量是否所有的猶太人都會讀心術。

“Mrs Grey與Miss Sato都是我。你可以去找一下閣樓的梳妝台……那麵雕有十字架與灰鴿的銅鏡,暗格……”她的聲音越來越低,直到不可聽聞,顯然是陷入了沉思。她身邊的護士示意我可以離開。長舒一口氣,我從Mrs Grey的回憶裏走出,療養院的西邊吹來很涼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