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巴黎一路南下6(1 / 2)

自巴黎一路南下6

第二天我起個大早,整理好膠片和隨行帶著的東西,將頭發在腦後綰成一個髻,穿著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探出陽台看到樓下等待的迪讓。

“請稍等一下,我馬上下去。”匆忙地回到屋裏帶上給孩子們的零食,而後奔到樓下。

清晨的新德裏帶著莫名的陌生,一切都那麼安靜,幹燥的氣息將人整個包裹,沉寂的街道上有三三兩兩的小販擺著水果攤,偶爾有過路的摩托車,揚起一陣尖銳的聲音後消失在路的盡頭。迪讓在前麵帶路,我隨著他踏進我從我來到新德裏那日便日日看著的學校,孩子們還未來上課,樓道裏有清潔工人打掃著衛生,他帶我爬上二樓的教室。

“今天隻給這一個班級上課。”他推門進去,讓我坐在最後一排的位子上。

“我可以在這裏麼?”

“當然,孩子們會喜歡你。”

孩子們三三兩兩地進屋,走到自己的座位不時回頭看我,與周邊的孩子小聲地說點兒什麼。我笑著在這樣充滿好奇與歡快的教室裏坐到中午,其間趁著下課的時間拍孩子們稚嫩的笑顏,拍迪讓對著鏡頭微微羞澀的臉。孩子們與我漸漸熟悉,歡快地圍繞在我周圍。時間就這樣消弭在歡笑中,我感到異常的滿足與歡欣,要待何時,自己才能回到如此這般的無欲無求。

接下來的幾日我每天都到學校裏來,或者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看著嘈雜的街道發呆,或者與孩子們一起尖叫著玩鬧,或者與迪讓開玩笑看他羞澀的笑容,更多的時候我在孩子們上課時坐在操場裏的秋千上聽著從教室裏傳來的整齊的讀書聲,想些什麼或者什麼也沒有想。新德裏就是這麼有魔力的地方,它讓你在安靜裏慢慢沉寂,脫出自己的世界漸漸地融進他人的生活中,讓你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我如同往日一般走出校園,卻被迪讓叫住,他遠遠地跑來,額頭上帶著細密的汗水。

“艾麗,明天我就要去孟買了。”他喘息著說話,用手順著自己的呼吸。

“明日就要走了麼?”

“是的,明日正好有要去孟買探親的車,我可以搭他們的車子過去。”

“那麼一路順風,祝你有好的生活。”

“謝謝。”他看著我欲言又止,“艾麗……你要快樂地生活。悲傷都會過去,痛苦遺忘的速度比你想象的要快。”

我看著他的笑容,在新德裏的炎熱裏突然落下眼淚。迪讓無措地看著我,任憑我哭出聲來。

“迪讓,你看我的戒指。”我伸出手讓自己美麗的鑽戒在陽光裏熠熠發光,“美麼?”

“很漂亮。”他認真地看著我的戒指,而後轉頭看我,眼睛裏寫滿疑惑。

“這是我丈夫送給我的結婚戒指。這枚戒指是我在新德裏收到的,那一年我們兩人一起到這裏取景,他的求婚非常突然,在泰姬陵的廣場上,他對我說‘艾麗,我不願在失去後給你一座城堡,我要在活著的時候給你一個家’,他的求婚那麼突然,讓我差點兒摔了自己的相機,新德裏四月的陽光照在我臉上,讓我突然明白幸福大概就是這麼一種滋味,在茫茫人海裏尋到這麼一個,他願意給你一個家,免你勞頓免你顛沛。我們當日便回到國內登記結婚。”

“後來呢?”

“後來我很幸福,我們兩個同在一家雜誌社做攝影師,每日一起出門一起回來,一起討論多少焦距多少曝光率才能拍出更好的照片,我們都愛膠片,周末的時候兩個人一起縮在家裏整理照片或者去拍外景,生活變成一個很有節奏的步調,我們一起前行。我以為生活就會這樣下去,我們會有一個漂亮的小寶貝,我們可以帶著他到世界各地看各式風景,我們給他看我們拍下的照片讓他知道自己在愛裏成長,我以為,我與我的丈夫會一直一起走,一起走到白頭,一起看著細水長流明白什麼叫天長地久。

“他有過對未來的很多設想,他是一個有夢想的男人,愛生活愛家庭。他總愛對我說以後我們會怎樣以後我們會怎樣,他說我們會開一個自己的攝影室,做自己的攝影展,會用相機定格無數美麗的、黑暗的、簡單的、幸福的一切的一切的畫麵。我已經看到未來美好的雛形,他卻再也不能給我。”

“他怎麼了?”

“那是一期西北地區的地理雜誌,他和幾個同事一起去取景,從寧夏到嘉峪關到敦煌最後到達玉樹,那是中國西北地區特別美麗的幾個城市,它們有最原始最美麗的風景。他每天都會打電話給我,告訴我一天拍片的興奮心情。他是一個善於發現美的男人,透過鏡頭他總能用自己的眼睛觸碰到最美麗的風景,最觸動人心的鏡頭。敏銳地捕捉最能觸動人心的畫麵。我是那麼愛他善於發現美麗的眼睛,那麼愛他。

“直至最後一站抵達玉樹,他們完成最後的拍攝準備第二天一大早坐車到青海坐飛機回去,隻是在他們離開那日玉樹地震了。71級地震,他再也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