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來到西市場百貨大樓,這裏整潔幹淨,各種商品琳琅滿目,令人眼花繚亂,櫃台前忙碌的人都是一張張熱情的笑臉。管理員徐二姐告訴我們,這裏的個體戶三分之二是從農村來的,然而,出現在我們麵前的,多是一個個花枝招展的姑娘,根本分不清哪些是城鎮的,哪些是農村的。
在一個櫃台前,我們和兩位個體戶隨便聊了起來。
她倆是姐妹,姐姐叫謝渝,妹妹叫謝芬,1989年9月,這個市場開始營業,她們就來到這裏,幾度風雨幾度春秋,她們已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立住了腳。
“我們從小生長在農村,我們比別的個體戶更吃得苦。”謝芬說,“開始時,我們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從東渡趕到這裏,晚上還得忙著趕回去,不論刮風下雨,春夏秋冬,天天如此;我們常常隻身一人到外地進貨,三伏天冒著四十多度的高溫擠車,落雪天迎著飄飄的雪花運貨,大包小包的,我們一樣提得起。”
看著這位舉止談吐、穿著打扮完全城市化了的姑娘,我不禁問:“想不想有個固定工作,端個‘鐵飯碗’?”
“我才不稀罕呢!”她說,“隻有沒本事的人才看重‘鐵飯碗’,我覺得幹個體還好些,有奔頭。”
她還告訴我,她們在城裏租了房子,閑下來也逛逛公園、舞廳、咖啡廳什麼的,姐妹倆憑著自己的智慧和勤勞的雙手,過起了跟城裏人完全一樣的生活。
合陽城,個體戶形形色色
縱觀現實生活中的個體戶,形形色色,有富了不忘國家和人民的;有文明經商、處處為顧客作想的;有積極主動納稅的……合陽城運輸個體戶鄧興貴,靠國家政策和自己的勤勞致了富,時刻不忘眾鄉親,1983年至今,年年向孤寡老人、軍烈屬捐款,慷慨支援災區和本地有特殊困難的群眾。幾年來,他向國家和個人捐贈的各種款項達三萬餘元,他自己呢?一身農民打扮,勤儉節約如故。而另一些個體戶呢?為富不仁者有之,利欲熏心者有之,走私行賭者有之……合陽城的個體戶,真是形形色色。
采訪中,一位個體戶對我說:“做生意並不難,關鍵是兩條:一是臉要厚,二是心要黑。”兩年前的一個下午,我路過久長街,親眼看到一理發店老板凶神惡煞地攔著一位姑娘,硬要她拿六十元錢才肯放行,一打聽,才知道這位姑娘出差到合陽城,順便在那家理發店吹了發。吹一個頭發要六十元,可見一些個體戶的心也夠黑了!
最近某一天,我因出差返城已是中午一點多鍾,打算在南津街一個體飯店隨便吃點飯,我要了飯菜,半天不見動靜,看年輕漂亮的女老板在那些喝酒劃拳大腹便便的顧客中笑臉盈盈,我鼓足勇氣又喊了一遍,不料她臉一垮,柳眉倒豎:“吃兩塊錢的東西,有啥子了不起?”我不知道要吃多少錢的東西才算了得起。“有錢的是爺爺,沒錢的是孫子”,她心裏肯定是這麼想的。
有人對合陽居民進行民意測驗,結果表明,合陽居民最不滿意的事情按順序為:黨政機關的腐敗現象,物價亂漲;為富不仁的個體戶……個體戶在這裏位居前三名恐怕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某些個體戶們應當反省一下自己了,自己的形象畢竟是自己塑造的。半個多月的采訪,所接觸到的相當一部分個體戶說話支支吾吾,目光躲躲閃閃,可見個體戶對他人是有戒備心和抵觸情緒的。
“一些個體戶窮得來隻有錢了。”個體戶陳婭說。
“個體戶當務之急是提高自身素質。”個體戶譚平說。一方麵,個體戶已經擺脫了一種陳腐的就業觀念,以自強不息、開拓創新的精神和風險意識開辟了自己的生活道路,已經遠遠地跑在了“鐵飯碗”們的前麵;可是另一方麵,他們在掙脫了一些鎖鏈的同時,又為自己套上了另一些鎖鏈,這些鎖鏈鏽跡斑斑,更為沉重。
我們期待著精神和物質都一樣富有的個體戶。
1990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