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尾聲(2 / 2)

竹排靠岸,阿魯扶著白大爹,旁邊跟著我們認識的阿黑、蕎生和那個傣族姑娘、蹦蹦跳跳的黃毛,從竹排上走下來。

“田參謀!”阿魯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田波,欣喜地朝他奔跑而來。

田波把杜鵑往自己身後一拉,神秘地對阿魯說:“讓你猜一個人!”

“什麼人?”萬分激動中的阿魯雲山霧罩。

“一個經常想見到而又見不到的人!”田波故弄玄虛。

“那不是你嗎?”田波受傷後,阿魯留在戛灑工作,很少見到他,此時聽到田波這麼說,更犯糊塗了。

這時,白大爹三步並作兩步趕過來了。田波身後的杜鵑閃身而出,羞澀地低頭擦過阿魯,輕快地跑到白大爹跟前,忘情地抓住他的手,激動地說:“白大爹,您還好嗎?我真想您啊!”杜鵑到昆明幹訓班學習快一年了,阿魯一時沒能認出杜鵑,當他聽到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猛然看到那日思夜想的未婚妻時,竟然呆住了,盡管全身的熱血開始沸騰。

看到一個英姿颯爽的姑娘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麵前,白大爹先是一愣,接著便是一陣仰天大笑:“哈哈哈,想不到今天我白老漢多喜臨門,緊趕慢趕迎來送往的不僅有親人解放軍,還有我的親閨女,有福氣啊!哈哈哈……”白大爹的笑聲回落在江麵,眼裏湧出了歡樂的淚花。他用那雙青筋暴出的枯瘦雙手,顫抖著輕輕地撫摸著杜鵑的臉蛋,撫摸著她穿在身上的幹部服裝,嘴裏喃喃自語,“金鳳子開紅花,一開開到窮人家。杜鵑,你可是哀牢山開出來的金鳳子花呀。你九泉之下的爸爸媽媽,此時也會含笑閉目了。”

杜鵑抑製住內心奔湧的激情,雙眸緊鎖熱淚,小心地用手帕幫白大爹擦去臉上的淚水,十分動情地說:“白大爹,您別難過,我相信阿爹阿媽的在天之靈是會看到金鳳子開紅花的,是會看到哀牢山春天的。您看,這哀牢山漫山遍野的杜鵑花開得多美啊!”

這時,天空中似乎由遠而近,由近而遠,縹縹渺渺,繚繞宇宙間,又無始無終,無邊無際地傳來了歌聲:

金鳳子(那個)開紅花,

一開開到窮人家。

窮人家要翻身,

世道才像話。

今天盼(那個)明天盼,

盼著老天出太陽。

太陽一出照四方,

大家喜洋洋。

這親切而又熟悉的歌聲,人們都聽到了。尋聲望去:亮閃閃的陽光下輕盈地掠過幾隻春燕,江邊的大青樹翠生生的,早開的木棉花紅豔豔的,鳳凰木枝葉綠油油的,它上麵也出現了洋洋灑灑的幾片小紅點,那也是藏不住的歡快的音符,是展姿跳舞競相綻放的花朵。樹下,田波和解放(田波給黃毛取的小名)默默地注視著江麵,那是席淑媛等烈士犧牲的地方。再往前看,是那各族人民世世代代生息、繁衍、勞作的巍巍峨蛾的哀牢山。登山誌高,望水情長。浩一江春水向南流,總是惹人心動情濃。

在田波的意念中,在田波的眼底心頭,戛灑江水流過河穀,流過平壩,流過山腰,流過山頭,流向遠方,流到天上……天地茫茫,白浪滔滔,在這茫茫與滔滔的江水裏,一一閃現出了方永明、施蘭馨、喻壽芳、小石頭、董光南、公孫繼賢、魏德華、阿魯、杜鵑、馮排長、阿春、白大爹、黃毛等一大批人的身影,以及更多的看不清身影的戰友、同誌、朋友和鄉親。他們雖然看不清,但他們無疑是一大批英雄髙大身影後這茫茫與滔滔江水裏最多的浪花和水滴……

田波灼灼燃燒、上下輝映、簇簇怒放的心花,經過波瀾壯闊、氣勢磅礴的翻卷、激蕩、洗禮、升華,此時多了一些超然,靜謐如一汪心湖,“自古多少英雄漢,南北山頭臥土泥。”田波全身心地融入了大自然中。

1950年11月7日,中國人民解放軍第四兵團司令員陳賡將軍、政治委員宋任窮將軍題詞:“征糧剿匪烈士們:征糧剿匪是一場反封建的激烈的階級鬥爭,你們為革命而犧牲,人民永遠紀念你們,你們永垂不朽!”

1951年3月25日,新平縣人民政府召開公審大會,槍決了李潤富、李崇山等12名罪大惡極、不殺不平民憤的罪魁禍首(1950年9月17日,王躍武在玉溪州城執行死刑)。全城空巷,商號店鋪水酒全無,萬民拍手稱好。

1990年清明節,兩輛滿載著原“邊縱”滇中獨立團和當年曾在新平工作過的百餘位兩鬢斑白的男女老戰士,在滿懷喜悅和思念的激情中,從昆明、玉溪等地馳往他們久別的第二故鄉——新平,緬懷祭悼40年前英勇犧牲的革命戰友,看望、問候故鄉的各族親人。

2006年深秋,一個青少年校外教育工作者來到戛灑江邊徘徊,後又上了哀牢山。他的挎包裏有筆和采訪本,當然,還有那一份多年來揮之不去的濃濃的感恩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