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的春天,是一個萬物複蘇、朝氣蓬勃的春天。
一宵春雨,幾聲春雷,蕩盡了哀牢山區的濁霧,換來了滿天紅豔豔的朝霞。遠望哀牢山峰,莽莽蒼蒼,鬱鬱蔥蔥,一派雄偉氣勢。近看東瓜嶺,一棵棵青鬆一棵棵萬年古木,青翠欲滴,顯盡無限生機。時令是初春,也許還會有霜凍,但那戛灑江毫無羈絆地洶湧咆哮,怒吼著奔向前方。
春暉下的戛灑江邊,到處都有新的生命在召喚,到處都有耀眼的光澤在閃動。那些破土而出的鮮嫩幼芽,那些伸胳膊展腿的枝條,那些含苞欲放的花朵,正在這明媚陽光甘甜雨露的滋潤下,瘋了似的一個勁地往上長,一個勁地爭相開放。
今天,是哀牢山各民族人民大喜的日子,他們帶著大山的氣息,帶著大山的熱情,展現著大山的雄偉姿態,迎接著這哀牢山第二次解放的第一個春天。
渡口處。彩旗招展,鑼鼓喧天,搖晃的小三角旗數也數不清。顯眼處用青鬆紮起了兩個大牌坊,一個上麵書寫著“歡送解放軍”,另一個上麵書寫著“歡迎工作隊”。部隊的一些行李已裝上了小船。那些小船一隻緊挨著一隻,在江水的衝擊下,碰撞著發出聲響,如同孩子般的在逐波戲浪。彝族、哈尼族、拉祜族、漢族等各族人民,穿著節日的盛裝,似一股股彩流,不斷地從哀牢山上走下來,圍住了整裝待發的解放軍。成群結隊的群眾,從壩子裏的村寨中,自發地走出來了。大平掌的老百姓趕來了,腰街的老百姓趕來了,水塘的老百姓趕來了,他們都髙高興興、歡天喜地地趕來了。隊伍中扶老攜幼,青年人換上了新衣,敞開了胸懷,婦女背著背籮,背籮裏放著雞蛋、臘肉、火腿,你招呼我,我招呼你,爭先恐後地趕來了。他們中的大部分都是披星戴月、打著火把趕來的。有多少人呢?誰也沒數過,誰也數不清。從街上到渡口,從渡口到江對岸那邊,到處都是人頭攢動,人人笑聲朗朗,個個笑臉相迎。據坐在沙灘石塊上休息的八旬老人說:“如此盛事,哀牢百年不遇,我們老百姓從未想過,從未見過。”人群中頭戴雞縱鬥笠、腰係彩帶的傣家少女,是從土掌房、竹林、香蕉叢中和檳榔樹、芒果樹、荔枝樹下,從溪流旁邊,田埂處婀娜多姿地走出來的,她們是那樣的鮮豔,那樣的突出,那樣的惹眼,那樣的讓人心跳。同樣映入眼簾的,有騎在牛背上笑出酒窩的牧童,還有那清波裏的白羽紅掌“呷呷”叫的大白鵝。
有青年人別出心裁,不僅組織了笑嘻嘻的小孩子提著紅紙剪糊成的燈籠和花串,還組織了一支由幾十個老人參加的歡送迎接隊伍。他們中的大多數是年過六旬的老人,斑白的頭發,襯著風吹日曬、飽經風霜的臉,每人手裏都端著茶碗和當地的土特產品。這支德高望重的隊伍受到了所有人的尊重。
幾隻小船從對岸劃過來了,有認識的人高喊起來:“工作隊的同誌來了!”人群頓時歡騰起來,鑼鼓聲震動了整個河穀。
小船陸續靠岸,走下了一批容光煥發的工作隊的人員。穿一套淺灰色幹部服,兩眼炯炯放光的馮排長(轉業到地方工作,工作隊隊長,先期到達戛灑),帶著當地的幹部和農會委員,大步流星地迎了上去,握手,歡笑,親切地問候,由衷地歡迎。突然,馮排長擠過人群,撲了上去,緊緊抱住最後下船的田波:“田參謀,是你!”
田波在棉花洞負傷後,回縣城部隊醫院治療,傷好後帶領部隊在揚武、魯奎山一帶清剿零星土匪。今天隨工作隊到戛灑,一是再看一眼這裏的人民這裏的土地和為之浴血奮戰的戛灑江、哀牢山;二是為工作隊的同誌送行;三是向戰友告別,因為他在動身之前已接到調令,前往省公安廳報到。
準備離開的部隊裏和老百姓中,有很多人都認識哀牢山剿匪中的這位偵察英雄,他們聽說了他的傳奇故事,傳頌著他的英雄事跡,現在再次見到田波本人,感到特別親切,頓時歡呼起來。
田波熱情地向大家招手致意,然後拉著馮排長的手,指著身邊的一個同樣穿著灰色幹部服裝的漂亮姑娘說:“還認識嗎?這位是杜鵲同誌!”沒等田波說完,馮排長就接上了口:“阿魯的未婚妻!”
“報告隊長,西區工作隊副隊長杜鵑向你報到!”杜鵑舉手敬禮。
“歡迎歡迎!都是戰友,今後又要一塊並肩戰鬥了!”馮排長握著杜鵑的手高興地說。
掌聲熱烈。周圍的同誌都在和諧的氣氛中開朗地笑了起來。忽然,田波的眼光在歡樂的人群中焦急地來往搜索,沒等他開口,馮排長就笑著說:“田參謀,別找了,你聽,他們來了!”田波順著馮排長手指的方向一看,隻見上遊飄來一隻竹排,竹排上飄來一陣歌聲:
哀牢青山哀牢崖,
這山走過那山來,
共產黨指引幸福路,
山高水長情滿懷。
啊,共產黨指引幸福路,
山高水長情滿懷。
歌聲在河穀裏回蕩,春燕在江麵上飛翔,一種幸福和諧的氣氛,籠罩著這歡樂的哀牢山,歡樂的戛灑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