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腸小道逆著山溪,曲曲彎彎,高高低低,蜿蜒伸向深山。時而有峭壁拔地而起,聳入天庭,隻裂出一條縫,給出一線天擠出一股水,讓過往行人觸目驚心。時而又豁然開朗,有蔥蘢的灌木森林,有幽靜的小河濕地。樹上飄逸著青嫩的藤子,空中“葛利嘎——葛利嘎——”葛利嘎鳥響亮明晰而又悠悠的叫聲,把山叫得更空,把木叫得更綠,把水叫得更清,又讓人心曠神怡。
田波帶領著七連的戰士,正沿著伸向深山的小道尋找土匪的蹤跡。
“報告!”一聲響亮的聲音,尖兵班的戰士把一個傣族姑娘帶到了田波麵前,“我們在前麵不遠的地方,發現了這個姑娘,她不會說漢話,無法溝通,看裝束是當地的傣族。”
眼熟,在哪兒見過?田波打開了記憶的閘門,努力收尋。哦,想起來了,餘國聰家的丫頭!這時,傣族姑娘也認出了田波,高興得直跳。
“你怎麼到這兒來了?”田波熱情地將傣族姑娘扶到旁邊的一塊石頭上坐下。
傣族姑娘剛落座又激動地站了起來,嘴裏著急地講述著不連貫的漢語。田波這才注意到姑娘的衣服和筒裙被撕破了,頭上的鬥笠也不見了,臉蛋蒼白有傷痕,滿頭都是汗水和草屑,手上有刺棵劃破的痕跡,看樣子是從荊棘、石頭叢中逃跑出來的。
“白大爹、黃毛、土匪、棉花河。”傣族姑娘用手指著前方,好不容易表達了這樣的意思。
田波明白了,馬上讓傣族姑娘帶路,迅速趕往棉花河。
白大爹和黃毛早已等候在棉花河旁的叢林中,緊緊盯著河對麵的洞口。看到田波帶著解放軍趕到,興奮得不得了。特別是黃毛,高興得用手指著河對岸:“找到了,他們藏在洞裏!”然後咧著嘴笑。白大爹忙著介紹:“發現土匪鑽進這個洞口已經有兩個時辰了。今天像往常一樣,我和黃毛一大早起來吃過飯,就繼續尋找土匪的蹤跡,剛走到通往野竹洞的那條小道上,就聞到了一股屍臭味。走過去一看,就瞧見土坑裏有一具被野獸刨開了的屍體,看樣子是土匪的。就在我們準備離開時,聽到不遠處傳來了女人的尖叫聲。我們忙趕過去,原來是一個土匪正準備汙辱一個姑娘。看到我們,土匪慌忙奪路而逃,連槍都顧不得要了。我本想一槍噴了他,但想到他可能不止一個人,也許他的同夥就在附近,因此就悄悄地跟著他來到了這裏。我們知道你們就在這一帶搜索,所以才讓姑娘去找你們,想不到這麼快就來到了!”白大爹一口氣說完了這些,停頓了一下補充說:“這個土匪我在戛灑街上見過,好像是李崇山身邊的一個小頭目,叫李雲華。”
“這個土匪發覺沒有?”
“沒有,隻顧逃命呢。”
黃毛握著小拳頭說:“這下可好了,可以替爸爸媽媽報仇了!如果抓到的是李崇山,我非親手宰了他不可!問他還殺不殺人,放不放火!”
田波摸了摸他的頭,肯定地說:“打仗是解放軍的事,你隻要看好就行了。抓到李崇山,我一定讓你解氣,但最後還要交給人民去審判!”
“一言為定!”
“決不食言!”
兩人把小拇指鉤在了一起。
棉花河水從北邊流到這裏,拐個彎又從西向東流去,切下了一座山,劈開了半邊嶺,造成一障天然屏風。那屏風似的斷崖絕壁,拉成一條陰影,遮掩著整個棉花河穀。斷崖中間,扯下一條白練——好大的瀑布啊!那背後便是棉花河洞口。
田波和七連長並肩站著,用望遠鏡觀察著那條瀑布。哀牢山的瀑布不少,但像這條瀑布的不多見。它似乎不是順著崖壁往下流,而是噴出洞口,淩空飛瀉,猶如一條奔騰而下的蚊龍。瀑布後,岩石內陷,造成了很大的空隙,那裏麵很可能隱藏著新的洞口。土匪也許就藏在裏邊。兩人決定派人過去探察,白大爹說用不著,他剛才已看到土匪是怎樣進去的了,並自告奮勇,要帶領解放軍去攻打洞內的土匪。
看著這位曆盡磨難、白發蒼蒼但精神矍鑠的老人,全體戰士不禁肅然起敬。
在白大爹的帶領下,田波和七連的戰士披荊斬棘,沿著樹木森森的林蔭小道秘密走出密林,順著那條雨水衝刷成的窄溝,往河穀下麵走去。
他們走到河邊,隻見飛瀉的瀑布濺起陣陣霧氣,發出謔謔的吼晡。棉花河上遊,河床很深,河水綠得發藍,像凝固了似的。這條藍色緞帶,經過瀑布的洗刷,繞過東邊那片河灘的時候,這才抖動起來,掀起波瀾,滾動著浪花,奔跑喧鬧,衝擊前進。
田波很小心地觀察著洞子的入口,洞口被瀑布蓋住了,有青苔,石頭滑,很危險,他決定暫時把白大爹和隊伍留在外麵,做好戰鬥準備,自己親自去偵察一番。他回頭看了看跟在身後的阿魯,不覺眼睛一亮:“阿魯,準備一條竹排!”田波頭腦裏映出了第一次看見阿魯在戛灑江裏撐船的情景。他在顛簸的浪裏,在飛流直瀉的江水中,能駕一手好船,給田波留下了深刻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