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節 束手就擒(3 / 3)

“哈哈哈哈……”一陣拍馬溜須聲。

“好啊,弟兄們!油炸幹,油渣也賣錢。有你們這幫甘願為黨國鞠躬盡瘁的熱血漢子,我李某在有生之年也可以大鵬展翅了!”李潤富眼睛一濕,“從今後,我有一碗飯,就有眾兄弟半碗,我有一件衣裳,就有你一隻袖子,隻要我在雲南站得住,你們就能在這片黃土高原上立得起,叫得響!”李潤富把幹痩的小手從空中劈下來,劈到集會的人群中間,七八雙手“叭、口八、叭”地一隻壓一隻,堆成一座“山”,李潤富又把手抽出放在了最上麵。

李潤富手捋山羊胡子,十分愜意,亮開嗓門讓馮奇搬出一壇老酒,打開壇蓋,滿屋一陣酒香。張洪把一隻大白公雞抓在手裏,李潤富看見了驟然變色,聯想到中午閉目假寐時,天花板中央那隻酒杯大的穿墨綠天鵝絨翻領晚禮服的蜘蛛抖直俯衝下來,八隻腳將他擒住,對他瘋狂撕咬,便猛地站起身來剛想製止,喝雞血酒不能用白公雞,那是不吉利的。可惜為時已晚,隻聽到“哢嚓!”一聲,張洪把手一扭一頓,雞頭掉了。雞血如注,咕嘟咕嘟灌進了酒壇,又一甩手,白公雞還在抽搐的身體落在了門外的院子中。李潤富心裏雖然蒙上一層陰影,但此時也顧不到這些。“喝!”他把酒壇一端,就往脖子裏灌。大家一個傳一個,那血酒在嘴角上留下了一道道盟誓信守諾言的猩紅的印記。張洪把酒壇舉過頭頂,摔在地上,“啪!”的一聲炸響,破碎的瓦片撒向四方。緊接著,土牆外傳來潘維珍“解放軍來了!”的驚叫聲和樓下傳來撞門的聲響,屋裏人一驚。隨著這一聲響,昆明市公安局的戰士在王科長和田波的率領下,猶如天兵天將從天而降,登上二樓破門而入,“舉起手來,繳槍不殺!”的吼叫聲震動了整個院子。

張洪片刻的驚愕後,突然猛地朝衝在前麵的田波身上撞去,同時把手伸進了懷裏。跟隨李潤富進屋後一直不離張洪左右的韓鏡秋,急忙蹲身狠狠一個掃堂腿,重重地把張洪踢翻在地,讓他半天爬不起來。張洪恨得把牙齒咬出火花,想不到一條漢子竟讓一條腿給絆倒了,一時爬不起來,他氣急敗壞,太陽穴裏的青筋根根暴漲,大罵:“雜種反水!狗日的,隻要老子還有一口氣,就饒不了你!”

一個箭步衝上前的田波踩住張洪的手,掏出他懷裏的槍,動作敏捷地用槍指著張洪的頭說“你永遠沒有那口氣了!”田波知道這是一個掉頭也不會反悔的死硬軍統。

張洪“哈哈哈哈”發出一陣獰笑:“算你們走運,有了這個貪生怕死的叛徒,成全了你們。槍斃一個洞,刀砍一條縫,老子二十年後又是一條漢子!”說罷,死狗一樣閉上了眼睛。

突如其來的情況嚇呆了屋裏的人。稍頓,有的身體微微顫抖,舉起雙手;有的當場對打起來;有的忙從窗子外麵跳,企圖逃命。僥幸跑到後院子裏的馮奇仗著地熟剛翻上後牆,就被一個高大的戰士拉住腿甩在地上,用手銬卡了起來。其他人看到大勢已去,大批的公安人員擁進四合院,外麵也同樣圍了個嚴嚴實實,猶如鐵桶一般,再掙紮也是徒勞無益,便自覺地伸出了雙手。

“下掉武器,注意搜查!”田波大聲命令。

李光彥這個老牌特務,腦袋裏一片空白,癱軟在地上,像把燙鈀的米線,當他清醒過來後,知道這一回是真的完蛋了。他沒有作任何反抗,也沒有任何語言,隻是看了田波一眼,訴垂著頭乖乖地伸出雙手戴上了手銬。

李潤富兩眼發直,麵如死灰,顫抖不止,他沒有掙紮,彎腰垂首跌坐在椅子上,像被抽去了腳筋,再也站不起來了,喃喃自語:“又是田波,冤家,冤家呀!”他是被兩個公安戰士用手架著拖下樓的。

押上車時,門外賣紅薯的潘維珍早已披頭散發,臉色蒼白,兩眼呆滯無光地坐在了上麵。

回到公安局,田波及時向新平公安局特派員段震南發出了抓捕到李潤富的電報,並告知了軍統新平保防組胡萍漏網及李崇山等人也可能潛回哀牢山的情況。

胡萍沒有被捕,當她正準備走進武成路中和巷口時,突然有一穿黑色長大衣戴墨鏡的中年男人擦身而過,他小聲扔過幾句話:“小心有尾巴。中和巷已被公安控製,迅速到順成街百貨店隱蔽。”

胡萍一驚,走過去的是保密局的馬處長。她知道馬處長是死心塌地的反共人物,已久不露麵,很長時間沒有聯係了。後麵有尾巴,她倒沒發覺,剛才跟上來的那個姑娘,她沒太注意,現在,經馬處長的提醒,她感到了危險的存在,而且正在一步一步地向自己逼進。胡萍抽搐的臉上露出讓人不易察覺的冷笑,趁馬處長用身體遮擋住那個姑娘的視線的那一刻,果斷地側身閃進一條小巷,很快轉進另一個胡同,瞬間便消失在黑暗中。

跟在胡萍後麵的是江鵡,她的任務是“護送”胡萍進入馮奇家,好讓自己的戰友甕中捉鱉,一網打盡所謂雲南人民抗共軍的中堅核心力量。江鵡的注意力太集中了,以至於戴墨鏡的男人向她迎麵走來,她也未能引起注意。當男人把長大衣掀開擋住她的視線時,她還是未能引起警覺。馬處長趁江鵡疏忽之際,一把抱住她,從懷裏掏出匕首,寒光一閃,鋒利的尖刀狠命刺向江鵡的腰際。“你……”江鵡來不及反抗,睜大的雙眼吃驚地看著馬處長,軟軟地倒在了地上。“你太年輕了!”馬處長咬牙切齒地說,看看兩頭無人,急忙走出巷口,攔住一輛人力車,混入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順成街百貨店一個身材矮小、洋氈帽蓋住大半個臉的老板,把胡萍領進後院的一個秘密倉庫中。不到一支煙的功夫,馬處長就進來了。

“馬處長!”胡萍激動地叫道。

“注意,我現在的名字叫王利新。你們保防組在昆明的人全部暴露了,你得趕快離開昆明,否則,土蛇行動計劃前功盡棄。”馬處長抽出一支香煙遞給胡萍,胡萍搖了搖頭。

“他們怎麼辦?”過了半晌,胡萍問。

“不是槍斃,就是坐牢,別無選擇。”馬處長語言很冷,冷得讓人感是掉到了冰窟裏。

胡萍心裏頓時升起一股寒意,淒愴之感猛然襲來,心中產生難忍的絞痛。她不覺渾身一顫,臉色蒼白,嘴唇抖得像兩片風中的落葉,聲音嘶啞地問道:“還有辦法嗎?”

馬處長狠狠吸了一口煙:“遺憾,非常遺憾,沒有。剛才當我看見有不明身份的人走進中和巷時,發現情況不妙,可已經來不及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弟兄們落入共軍的手裏。”

“那你告訴我,到底漏洞出在哪兒?誰是內奸?”胡萍情緒激動地雙手抓住馬處長的肩膀,劇烈地搖動,兩行淚水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快告訴我,是誰,是誰貪生怕死?我非把他撕碎不可!”

“冷靜一點!”馬處長嚴厲地說。

“我他媽的無法冷靜,眼看就要成功,卻毀於一旦,天亡我也!”胡萍聲嘶力竭,一腳蹬翻身邊的桌子,掉在地上的茶壺杯子稀裏嘩啦摔得粉碎。

“哈哈哈哈……”馬處長從喉嚨裏發出一串尖笑聲,“輸贏未定,談何毀於一旦也?”

眼裏紅多白少,嘴裏哼哧哼哧喘著粗氣的胡萍奇怪地望著馬處長,一臉疑惑之色。

馬處長似乎胸有成竹,他一字一頓:“升沉應已定,不必向君平。”說完,把一頭霧水的胡萍拉入懷裏,細細述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