逮捕韓鏡秋後,田波和王科長在市公安局對其連夜進行審訊。
“知道為什麼把你‘請’到這兒來嗎?”擔任主審的田波雙眼逼視韓鏡秋。
“知道,知道,大軍不會‘請’錯人的。”剛剛機械地低頭坐下,兩手放在膝上的韓鏡秋連忙點頭回答。
“知道就好。”田波心裏略有些意外,做特務工作的人心理素質一般都比較好,四季豆不進油鹽,沒這麼一問就輕易開口的,特別是老兵油子。他迅速和王科長交換了一下眼色,示意一旁的人員作好記錄,便單刀直入,“說吧,把你所知道的情況一件不漏地交代出來!”
“報告大軍同誌,我錯了,我明知十二點以後市區就實行軍事戒嚴,但我改變不了老習慣,仍到處閑逛,違犯了軍事管製委員會的通告,我接受政府大軍的教育。”韓鏡秋態度極為誠懇,抬起頭來很小心地瞟了田波一眼。心想,不問姓名住址,開口就讓交代情況,看來大軍對自己今晚的行動是有所覺察,有準備而把我抓來,管他的,先摸摸對方的底再說。
“閑逛?那好,說說看,深更半夜的都到了哪些地方!”田波冷笑一聲,順著韓鏡波的話問。
“金碧路、寶善街,哦,還有順成街……”韓鏡波支支吾吾,咧嘴強笑一下,“都是些經常去的地方。”
王科長攔腰切斷韓鏡秋的回答:“讓我替你說了吧,還有後新街。老實交代,都這麼晚了,到後新街幹什麼去了?”
“後新街?”韓鏡秋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臉色一下子變得刷白,身子也似乎矮了半截。
“對,後新南街!其他遮雲罩霧的廢話就不要說了!”田波接上王科長的話說。
韓鏡秋憑職業的敏感,知道自己早被大軍的便衣盯上了。“洞若觀火,毋庸置疑。”看過幾本古書的韓鏡秋不禁打了個寒噤,腦門上滲出了一層油汗,他內心劇烈活動,審視今晚的行動有無破綻,是否有什麼把柄落入大軍的手裏……
“韓鏡秋!”
“到!”田波的一聲大吼,把絞盡腦汁冥思苦想的韓鏡波嚇得從椅子上跌落下來。他驚慌失措,惶恐萬分,臉色驟變,不知大軍怎麼知道了自己的名字。他努力想使自己從地上站起來,無奈兩腿不聽使喚,顫抖不止。他知道自己已經完全暴露了,好漢不吃眼前虧,現在是共產黨的天下,於是幹脆順勢“撲通”一聲,雙膝跪在地上,一麵磕頭一麵慌忙交代:“我坦白,我坦白,隻要我知道的有什麼說什麼,隻求政府饒我一命,我家中還有妻子兒女一大堆呢!”
田波犀利的目光掃了韓鏡秋一眼,他知道瘦驢拉硬糞蛋,隻能是一塊兩塊,韓鏡秋現在的醜態隻要再稍加揭露,便會蔫塌下去,連招架之功都沒有了。於是,田波冷冷地說:“站起來,回到座位上去,把你和軍統組織的陰謀活動情況都交代清楚。你知道,我們的政策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至於如何處理,我們會根據你認罪的態度、立功的大小給予考慮。”看著還跪在地上賴著不起來的韓鏡秋,田波示意阿魯把他拉起來放到座位上。
回到座位上驚魂未定的韓鏡秋,低垂的頭動了一下,抹了一把冒出來的汗水:“能給口水喝嗎?”
“可以。”田波讓阿魯端了一杯水給他,口氣稍有所緩和,“韓鏡秋,我們注意你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好歹也是一個見過些世麵、槍林彈雨中鑽過來的明白人,隻要如實交代,竹筒倒豆子,幹幹淨淨,我們會給予區別對待的,哪怕是作惡多端,罪行累累的軍統中堅力量,我們也會指明方向,讓他有一定的出路。這些,你都清楚吧?”
“報告大軍首長,我清楚,我清楚。”韓鏡秋一口氣把杯裏的水喝完,用手袖抹了抹嘴巴,不用敲打,就一口氣把李光彥讓他做的事情全講了出來:
“三月初,李光彥托人找到我,說第三次世界大戰很快就要打起來了,蔣總統,不,蔣介石,”韓鏡秋發現自己說錯了口,忙改正過來,“你看我這臭嘴,該死!他說在美國的支持幫助下,已經完成了反攻大陸的準備,問我願不願立功,如果願意的話,要我為他們的組織做一些工作。事成之後,不僅給我錢,還說像我這種過去就為黨國出過力的人,又有帶兵打仗的經驗,準備弄個營長、團長什麼的給我當當。前幾天,他們還讓我利用擺地攤賣草藥的機會,跟通海、新平上來的人取得了聯係,並要我把在昆明碰頭開會的地點告訴了他們。”
“碰頭地點在什麼地方?”
“潘家灣111號,那是王述家。”
“這我知道,我是問下一次李光彥他們的開會地點。”
“這我不太清楚,他們做事謹慎,互相之間都留有一手,特別是在這種非常時期,不到萬不得已,他們是不會事先讓我知道下一次聯係地點的,因為從組織上說,我還不是他們正式的軍統成員,所以他們做事顯得特別小心。”
“你說的都是真的?”王科長問。
“報告長官,決不敢有半點假,若有欺騙你們的話,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韓鏡秋唾沫橫飛,指天發誓。
“那你剛才到李潤富家幹什麼去了?”田波牢牢盯住韓鏡秋。韓鏡波翻了翻眼皮說:“李潤富是李光彥、胡笑波等人手上的一張王牌,他們為了穩住李潤富,讓我扮演一個與台灣有密切聯係的軍統要員角色,帶著毛人鳳的手書,不,其實是李光彥拿出《反共快郵代電》讓胡萍臨時寫的,然後讓我帶著去見李潤富,目的是讓李潤富下定決心,破釜沉舟,背水一戰,出麵建立‘雲南省人民抗共軍’,親自擔任中將總司令,死心塌地為國民黨、蔣介石賣命。剛才我到李潤富家,就是為這事去的。”
田波追問:“李潤富態度如何?”
“他答應了。”韓鏡秋想了想補充道,“胡笑波從新平來,帶來了下一步的行動計劃,經李光彥過目,已交給李潤富了。”田波不動聲色:“你是怎麼知道的?”
“李光彥在我去找李潤富之前告訴我的。”韓鏡秋抬頭偷看了田波一眼。
“確切嗎?”
“不敢說謊。”
“你還有什麼要補充交代的嗎?”
“報告大軍首長,我是灶王爺上天,有一句說一句,不敢隱瞞。”
田波跟王科長交換了一下眼神後,嚴肅地對韓鏡秋說:“今晚就到這裏,你回去後好好想想,如有什麼情況需要補充交代的,及時找我們報告,我們會把它作為你願意戴罪立功的表現。具體的聯係方法,我們這位同誌會給你交代的。”說後,田波指了指阿魯。
“是,是,我一定照辦,爭取立功贖罪,寬大處理。”韓鏡波激動得又是點頭又是彎腰。
田波把手一揮:“你可以回去了。”
“回去?”韓鏡波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使勁扯了扯,張大嘴巴把疑惑的眼光望向田波。
“對,回去,我們不準備向你提供食宿。當然,我們也向你提個醒,不準你向任何人談起走進這道門的事,如果有人知道了,你就說違反了軍管會的禁宵令,後來是跑出去的。要裝作沒發生過任何事一樣,正常和李光彥他們往來,不能露出半點馬腳,否則,你就是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你是清楚的,你所有的行動都嚴密控製在我們的視線之中,而一旦李光彥知道你背叛了他們,那麼軍統的狠毒你也是知道的,決不會再讓你在大光明電影院門口擺藥攤。話又說回來,你也不用害怕,我們會對你的生命及你的家人安全負責。”田波再次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