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節 神秘的黑衣人(1 / 3)

昆明。

陽春三月的一個晚上,還不到十點鍾,馬路旁的店鋪大都關了門。大街上除了軍事管製委員會派出的小分隊在巡邏之外,行人寥落。唯獨正義路上的百樂門舞廳燈火通明,人進人出,異常熱鬧,這和城區裏籠罩的冷峻的氣氛相比,顯得很不協調。

昆明剛剛和平解放,正在實行軍事管製。3月5日,時任昆明市軍事管製委員會主任的陳賡將軍,在有關軍政人員參加的大會上,號召參加接管工作的人員不要驕傲,不要以勝利者自居,不要被群眾的掌聲衝昏了頭腦,如果離開了共產黨,離開了人民,便一無所有,一事無成。會上,陳賡將軍強調,為了鞏固新生的人民政權,維護社會秩序安定,公安部門和情報部門必須繼續獲取情報,及時掌握敵情動態,打擊殘留的反動勢力,清除社會上淤積已久的腐朽消極因素。陳賡將軍講話後,昆明市內原有的330多家鴉片煙館和280多家妓院,都被軍事管製委員會明令取締了,原來的舞廳也因為不合時宜紛紛自動關閉,唯有百樂門等少數幾個舞廳還能一枝獨秀,那是公安和情報部門出於特殊需要的考慮而有意保留下來的。因此,正義路上的百樂門便成為昆明新舊社會的一個縮影,一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敵我雙方情報工作的交彙處和看不見槍林彈雨的公開戰場。國民黨特務和從事種種罪惡勾當的人物,利用這裏三教九流彙聚的複雜環境接頭牽線搭橋,我方的秘密工作人員也利用這裏特殊的環境條件尋覓目標,跟蹤追擊,打擊摧毀敵特反動勢力。

舞廳裏,樂隊正演奏著《夜巴黎小夜曲》。舞池中有十多對舞伴隨著樂聲轉悠著。舞池邊靠大柱側麵較為陰暗的一張茶幾旁,坐著一個四十來歲的長條形馬臉的瘦高個兒,他穿一套看樣子是從地攤上撿來的皺巴巴的深藍色哢嘰布中山裝,一臉疲倦之色,顯得有些窮困潦倒。看得出,他並不打算跳舞,隻是慢條斯理地品味著咖啡,臉雖然總是對著舞池,而那兩隻眼珠卻賊亮賊亮的不時四下溜轉,似乎在尋找目標。杯裏的咖啡隻剩下蓋底的一層了,從他略顯焦急的神色上,可以看出他已經坐了有些時間就在他有些失望準備離開時,從舞池一邊娉娉婷婷地走過來一個姑娘,剪短的頭發還殘留著燙過的波紋,雖然年齡隻有二十多歲,穿的又是一身灰色的時髦列寧裝,頗顯沉穩,老練,可卻掩飾不住她的嬌媚與風騷。

“先生,請問您這兒有人嗎?”姑娘微展笑容,略露皓齒,稍頓,又說,“我可以坐在這兒嗎?不會打擾你吧,胡先生?”

被稱為胡先生的人迅速打量她一眼,頓時眼睛一亮,接著半驚半喜地說:“小狐……不,胡小姐,幸會幸會,你也有雅興到這兒來?”

“彼此彼此,胡先生,你不也一樣嗎!”胡小姐機靈地瞅了瞅左右,在胡先生旁邊的空椅上坐下來。

胡先生便是胡笑波,他在戛灑隻呆了幾天,因在富昌隆的洞裏憋不住,剛好呂宜文行動不方便,養足精神、經過一番裝扮的他就繞道新平,帶著土蛇行動的秘密指令回到了昆明。今天下午,他在南強街青年會門口等人時,接到一個小孩送來的字條,讓他晚上到百樂門舞廳,有人找他有要事相告,愈不到等來的就是盧漢宣布起義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麵的軍統雲南站要員胡萍。

胡萍剛坐定,一個女服務員就走了過來,臉上掛著職業性的微笑。胡笑波讓她送來咖啡,他知道胡萍嗜好這種外來飲料。

“多日不見,混得還可以嘛。”望著離去的服務員背影,胡笑波可憐地看看自己,又羨慕地瞧瞧胡萍。

“混?”胡萍露出一絲不高興的神色,不過很快就調整了情緒,她壓低了聲音說:“為黨國效力‘混’是暫時的,不過‘混’不出個樣子來,枉為黨國的培養。胡先生,我說得不錯吧!”

“胡小姐何必認真?再說了,胡小姐哪有錯的時候。這不,改朝換代的鼓音還沒最後敲定,你又穿上了政府的幹部服裝。請!”胡笑波忙恭維,示意胡萍端起咖啡,以掩飾自己的窘相。

胡萍呷了一口咖啡,說:“胡先生精神不太好,是何原因?”

胡笑波淒慘地一笑,沮喪地搖了搖頭,說:“不瞞胡小姐,這小半年來我都在疲於奔波,東躲西藏,盤纏用盡,走投無路,我隻好又回到昆明。回昆明前,我繞道去了一轉戛灑,那兒的形勢也不太好,李潤富投降了,他的人馬四處逃竄,除了少部分堅持下來外,大部分都把槍交給了共軍。”

“這些我都知道了。”胡萍漫不經意。

沉默了一會兒,胡笑波憤怒地又接著說,“離開戛灑,呂宜文讓我帶了兩根金條,作為到昆明的活動費用。想不到小河溝裏麵翻大船,在經過大開門的路上,讓土匪搶個精光,要不是我溜得快,就不可能坐在這兒聽音樂喝咖啡了。還好,呂宜文讓我到昆明後多到青年會門口轉轉,有人會找我聯係的,想不到找我的人就是你。”說完,胡笑波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把呂宜文讓他交給來人的信件悄悄遞到胡萍手中。

胡萍不動聲色,把信件裝進了內衣口袋裏。給胡笑波送字條的小孩是她用兩顆水果糖指使去的,當時她已認出了胡笑波,但為了安全起見,她還是釆取了必要的防範措施,讓人盯了胡笑波一個下午。胡萍眼睛看著舞池,嘴裏說:“南強街一帶有我們布下的眼線。最近幾天,我們的人員將會陸續潛回昆明,完成一次重大的任務。”

“什麼任務?”胡笑波迫不及待。

胡萍神秘地一笑,轉移了話題:“胡兄不是缺錢花了嗎,這好辦。”說著,便大大方方地從無名指上脫下一隻分量不輕的金戒指,“到銀行去兌換,暫且對付幾天。”

“胡小姐,你……”胡笑波喜出望外,感動地說不出話來。在軍統雲南站內部,胡萍的出手大方同樣和冰肌如雪、柔滑如脂的美貌是出了名的。有一次,手下一個線人的老父親久病不治身亡,她掏盡身上的錢不說,還把一對耳環摘了下來,讓線人體體麵麵地辦了一回喪事,感動得線人對天發誓:效忠蔣總統,效忠胡萍。

“沒什麼,身外之物可有可無,為了黨國的複仇大計,什麼都可以犧牲。”胡萍臉上表現出一股堅定的神色,她曾多次對手下人說,誰要是把我們軍統的任務完成得最好,誰就是最優秀的男人,本小姐就願意和他上床慰勞。看到胡笑波還想感激,胡萍把手中的杯子一推,製止道:“好了,不要說了,其他的你也不必過問,這舞廳裏情況複雜,有我們的人,也有他們的偵察員。周日的下午四點左右,你到寶善街大光明電影院門口,那兒有一個賣草藥的,到時你就和他聯係,他會通知你下一步怎麼走。”胡萍把接頭暗語告訴胡笑波後,起身招呼小姐結賬離去。

胡笑波隨後也離座而走,當他走出百樂門舞廳大門時,藏在暗處的阿魯跟上了他。

周日下午,昆明寶善街大光明電影院門口擁擠不堪,熱鬧非凡,這兒正在上映電影《一江春水向東流》。離電影院門口不遠,有個穿黑衣黑褲的人在不大的一塊地上扯起一個圈子,耍了幾套拳腳,往當中一站,抱拳行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