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節 神秘的黑衣人(2 / 3)

“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理剝千層,層層有理。理講萬遍,遍遍入心。陰陽先生講地理,八字先生講字理,我是賣草藥的專講藥理。我手中的藥,左邊的專治跌打損傷,右邊的專治婦科疑難雜症。治不好分文不收,治好了,請各位朋友給我傳一下名,留個好名聲。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

賣藥人說的是北方話,吐詞清晰,滴水不漏,一看一聽就知道是走江湖的。附近的人都知道,他原是東北國民黨軍隊裏的一個上尉連長,因和團長的姨太太有染,不小心被逮了個正著,念其在戰場上出生入死救過其性命的份上,團長才沒槍斃他。最後,團長給了他二十塊大洋,永遠將他開除軍籍。讓人意想不到的是,臨走時團長讓他領著“用過”的姨太太遠走高飛,永遠不要出現在自己的麵前,否則,格殺勿論。上尉連長因禍得福,感動得趴在地上連磕了三個響頭,然後帶著心愛意愛的原是團長姨太太現在降格下嫁上尉連長的老婆,顛沛流離,輾轉千裏,來到昆明。

來到昆明後的上尉連長,因善於觀言察色,投其所好,又會甩幾套拳腳,有時也為左右鄰居打抱不平,盡管不修邊幅,頭發胡子一籠統,也還有一個不錯的名聲,再加上懂一點草藥,三天兩頭給人看個病,很有幾個朋友。上尉連長姓韓,雖然不到四十歲,但大家都喜歡叫他“老韓頭”,他的名字反倒沒人叫了。不過誰也沒有真正問過他的名字,好像他生來就叫老韓頭似的。

電影還不到放映的時間,因此圍著他湊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圈子也越扯越小。老韓頭開始賣藥,可買藥的人不多,轉了一圈,也隻賣出去一包,還是熟人買的,也難怪,大家是來看電影的,誰會專門跑到電影院門口來買藥?不過老韓頭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甩竿垂釣不在魚。

電影快要開場了,人員散去後正要坐下休息的老韓頭突然發現離開的人群中有一個身材矮小的熟悉的背影,那人盡管戴一頂壓得很低的洋氈帽,穿一身皺巴巴的中山裝,看不清他的真實麵目,但老韓頭仍覺得這人似曾相識。老韓頭急忙立起身,邁開步子朝那熟悉的背影奔去。

那個人感覺到了老韓頭在追趕他,也就暗暗地加快了腳步。兩人一前一後,都不露聲色地使著勁。

眼看就要追上,老韓頭覺得有人在他肩上重重地拍了一下。他停下腳步扭頭一看,見是一個戴著墨鏡、穿黑色長衫的陌生人站在身邊,他好生奇怪地問:“你是誰,幹嗎攔我?”

陌生人用不容反對的口氣命令:“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現在必須回到你的草藥攤上去!別他媽的慌神趟水,顧不上深淺。”

老韓頭知道規矩,默不作聲地看了一眼早已沒有了人影的方向,順從地回到了賣草藥的地方。陌生人走開。

早在盧漢宣布起義前,保密局雲南站的有關人員就按照沈醉的旨意,網落昆明流散的特務、匪霸、下級軍官作為軍統外圍的反動力量,為其組織服務。老韓頭本名韓鏡秋,是其中人員之一,每月有兩塊大洋的活動服務費。今天,是李光彥通過胡萍特地安排他到這兒來,與從通海撤離後輾轉昆陽、呈貢到昆明的馮奇、潘維珍、唐質斌、宋之江及胡笑波等人聯係的。剛才韓鏡秋在人群中看到的那個熟悉的身材矮小的背影,名叫吳懷德,掛名呂宜文手下,他也是和另一名軍統在編人員王述前幾天從鎮沅方向逃回來的。撤離昆明時,韓鏡秋和吳懷德在一塊喝過酒。

這時,按照事先約定的接頭方式,胡笑波手握一份報紙,來到了電影院門口,他一眼就看到了剛回到藥攤上的韓鏡波,韓鏡波並不認識他,但作為保密局雲南站保防處下設社運組的負責人之一,他了解韓鏡波的情況,盡管沒見過本人。

“有治癆病的藥嗎?”胡笑波走到攤前,彎腰蹲下邊看邊問。

“有啊,我這兒什麼藥沒有?都是祖傳秘方!”韓鏡秋得意地說。

“我上一次在其他地方抓了一服,效果不太好,據說這種藥隻傳兒子、媳婦和上門女婿,不傳女兒?”胡笑波隨口問道。

“那當然,女兒總是要出嫁的。”說到這兒,韓鏡秋這才抬起頭注意胡笑波,這時看到有人走過來低頭看藥,就對胡笑波大聲說,“這位同誌精神這麼好,不像是有癆病的人,為何問起治癆病的藥來?”

“為鄉下家中老母問藥。”胡笑波立起身一臉的嚴肅。

韓鏡秋很慷慨:“這年頭難得有這樣的孝子。說吧,抓幾服,就衝你這樣的孝子,我這兒隻收碗飯錢,奉送。”

“你這藥行嗎?不妨破解破解,讓吾輩也弄個明白。”胡笑波進一步試探。

韓鏡秋顯得有些不高興了:“求醫不疑醫,疑醫不求醫。藥材藥材,要的時候是藥,不要的時候是‘柴’。信則有用,不信則無;信則有實,不信則虛。似有若無,虛虛實實。實話告訴你兄弟,真要我一點雨一點濕地說出個子醜寅卯來,我老韓頭還真沒有那麼大的本事。不過話又得說回來了,我這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秘方,如果不行,我們幾代人的這口飯還混得下去嗎?這位同誌,信得過就抓藥,隻望你金口玉言,多為我老韓頭張揚張揚。如果信不過,你立馬走人,或再到這附近打聽打聽,聽明白了再轉回來找我老韓頭。”

低頭看藥的人起身離去。

胡笑波左右啾了瞅,小聲說:“這兒有偏方。”

韓鏡波小心地看了胡笑波一眼,身體靠前回答:“癆病不用慌。”

“找你老韓頭,”“身體保健康。”

接頭暗語對上,韓鏡秋彎腰抓藥,對湊近的胡笑波用低得隻有兩人才能聽得到的聲音說:“今晚七點,到潘家灣111號碰頭,注意,進門之前,抬頭看一下樓上的窗台上有沒有一盆紫薇,如果沒有,趕快撤離。”說完,看到有人朝這邊走來,就大聲道:

“大不通,小不通;車前草,兔兒風;牛牛草,麥門冬;腰杆病,離不開銀絲杜仲;兩腳不開,要吃哀牢山的走馬胎……”

“謝謝!”胡笑波拎藥離去。

電影快散場時,韓鏡秋也用同樣的方法和前來接頭的馮奇等人取得了聯係。

傍晚。

近日樓東側,昆明市公安局,原偽警察局。

會議室裏煙霧繚繞,從與會者略顯倦意的臉上可以看出,會議已經開了不短的時間,現在大家一聲不響,默默地看著主管情報、偵察工作的張副局長,等他下最後的命令。

“丁零零、丁零零……”電話鈴聲和“咣咣咣……”牆上的掛鍾同時響了起來,張副局長抬頭一看,時針上準確無誤地指向七點。他伸手握起電話筒:“喂,我是張正峰。嗯,很好,密切監視,注意進出人員的情況,不要暴露目標,有什麼變化及時向我報告!”

張副局長放下電話,聲音洪亮地說:“剛才偵察員報告,我們掌握的敵特分子已進入潘家灣111號。這些天敵特的頻繁活動,偵察科的王科長已向大家作了彙報,大體情況就是這些。砍了這棵彎腰樹,免得烏鴉再築巢。但在準備采取行動之前,我還想最後聽聽田波同誌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