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國子監。
國子監乃靖朝管理教育的最高行政機關也是國家設立的最高學府,在長安城西側,規模宏大,從成賢門至敬一亭,延袤十裏,燈火相輝。全國各地來京赴考,希望能一舉中的步入仕途的才俊都彙聚於此,是整個帝都最鍾靈毓秀的地方。
此時秋意正漸漸深濃,國子監滿庭院繁茂的綠葉都已被風熏的泛了黃,崇文閣前的石磚都被染上了淺淺的一層黃色。崇文閣是國子監的藏書處,藏書百萬冊,最是典雅莊嚴。
崇文閣內書香彌漫,寧靜沉穩,古書的馥鬱香氣慢悠悠的彌漫在整個閣中,幾位官員在裏麵不出一聲,各自打理著自己的工作,閣中一位年紀三十出頭的男子正低著頭打理著藏書,眉毛濃黑而整齊,麵色嚴肅認真,一雙眼睛雖然不大,但是閃閃有神采。他正是易儲風波中,那份最得蕭祁聖心的奏疏的作者——楊正清。
楊正清的官職不大,國子監司業,是國子監祭酒的助手,正六品的小官,一般協助國子監祭酒掌大學之法與教學考試。楊正清是建衡六的進士,二甲,在翰林院學習三年之後,得了任職。因為為人過於剛直,家中又財力疏通,所以隻得了一個小小的司業。到了國子監,雖然一直執於工作,但因為性格等原因,幾年來也沒有得到多少升職的機會,不過讓他整理崇文閣,還是對他胃口的。
一男子突然在門口出現,眾人望去,皆起身行禮:“李大人。”一年過半百的男子跨門而入,步履沉穩,目色有光,正是國子監祭酒李長芳。李長芳點點頭,示意他們繼續工作,便走向了楊正清,對他笑道:“正清,剛剛左丞下令,將你調任大理寺,擔任大理寺少卿。”
閣中的人都愣住了,大理寺少卿是大理寺的第二把交椅,正四品的官職,楊正清才區區六品官,如何一下子連跳四級,直接到了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現在又不是三年一度的京察,這等升官的速度,讓人又驚又疑又羨。眾人暗自交替目光,猜想,這楊正清平日裏話也少說,隻以為是個悶葫蘆,沒想到有這樣大的本事,讓左丞直接調任,莫非是背後有什麼人?
李長芳原本也是心存疑惑,派人打聽了之後猜得到消息,原則來是楊正清的奏疏被皇上誇讚了,才提了這個官職。他笑著拍了拍楊正清的肩,笑道:“你可要好好幹啊,這麼年輕便官居四品,老夫也要對你刮目相看了。”
大理寺是全國掌刑獄案件審理的中樞,職位重要,可見皇上對楊正清的重視,也可以預見楊正清的前途,作為楊正清的上司也算是他的半個老師,李長芳覺得有必要給楊正清提個醒,讓他發達了不要忘了自己。
楊正清聽到了自己破格的升職,情緒沒有多少的波動,他隻是回答了一個“是”,然後默默地收拾起了東西。李長芳貼了個冷屁股,麵色一僵,不過他也想到楊正清向來寵辱不驚,也就不太在意了。楊正清即將高升,他作為前輩也就給一個最後的忠告了,他撫了撫自己已經有些花白的胡須,道:“到了大理寺,你要好好幹,大理寺卿他……。”
楊正清沉穩的目光微微一動,他有過耳聞,大理寺卿段霖暉也算是一個有名的人,不畏強權,手段高明淩厲,為人性冷嚴格,軟硬不吃,連位高權重的西平王的賬都不買,是個難盤的主,有這麼個人做上司,也不知是福是禍。不過他到底是回答了一句:“李大人,正清會把握分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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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之後的一天,下朝之後,段霖暉正要往回走,旁邊走來太常寺卿夏舒征。夏舒征笑著說:“段大人,聽說你最近調來了一位新的大理寺少卿啊。”
段霖暉挑眉看了一眼夏舒征,也不客套:“不是最近,楊正清的調任已經是一個月前的事情了。”
夏舒征本是客套,誰想段霖暉卻不迂回,不過他倒是也習慣了段霖暉冷冷的性格,有些神秘:“段大人可知道楊正清是誰調派的?”
段霖暉笑了,仿若一切都洞曉:“左丞已經給我看過那封奏疏了,句句在理,的確是個人才。”旁人皆以為是左丞沈鴻彬看中了楊正清,可是他卻猜到,若非皇上的授權,沈鴻彬不會明目張膽的將楊正清連提四級。
他看了看夏舒征,劍眉英英有風姿,淡淡的說:“若是我記得沒錯,夏大人和楊正清倒是同鄉,皆是永嘉郡人吧。”
夏舒征微怔,不料段霖暉這樣的直白,他歎道:“我隻是盡同鄉之宜,望段大人多提攜一把,楊正清他太過剛直……終歸難以適應這個官場。”
段霖暉凝目,他近日也是打探了一下楊正清的背景。
楊正清出生於羲朝末年,那時全國各地都在打仗,各地兵荒馬亂,名不聊生。天佑十一年,弘農一帶發生大旱,尚在繈褓的楊正清被父母帶著在全國各地逃亡,吃也吃不飽,楊正清的母親更是沒有奶水喂養他。幾次楊正清的父母都想拋棄他,但是最終卻還是狠不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