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留步,就在此處話別吧。”
說話的是剛被大周宰相兼齊王,趙昭升職為太倉令的原相府倉曹主薄楊理。
“不急。德祖,你我且到那處驛亭歇歇腳,再道別吧。”
說話的是大周齊王趙昭家的老大,世子趙芒。並且說罷,他就吩咐隨扈不必跟從,挽著楊理的手臂,倆人一起走到了官道旁的驛亭。驛亭中早有人鋪好草席、坐案。坐案上頭正中央擺著一個精致的黃銅炭爐,爐上溫著一個黃銅酒壺。炭爐周圍放好了杯盞與幾碟幹果茶點。楊理與趙芒圍著坐案,相對跽坐。
楊理,字德祖,是大周老太尉楊悍家的次子,自幼就聰慧,異於常人。因為父親與趙昭關係親善,被送到趙昭門下做事。後來趙昭成為宰相,又被封齊王,他也跟著成為相府十三曹中,倉曹的主簿。他與齊王長子趙芒年紀相差不大,倆人私下交情不錯。
“建陽,你這次出營送我,想必齊王他老人家已經默許了吧?”
楊理從爐上取下黃銅酒壺,先給趙芒滿上了一杯,又給自己滿上了一杯。
“非也,反倒是父王特意囑咐我來送你的。”
趙曠端起酒杯與楊理端起的酒杯碰了一下,仰頭飲入口中。
“當然,即便父王不吩咐,以你我的交情,我也必定會來送你的。”
“齊王囑咐,哈哈。”
楊理放下酒杯,左右張望了一下。然後嚴肅望向趙芒。
”齊王這是找你來探我口風了,他老人家想知道,我對他的破城之計,到底猜透知曉到了何種層度。“
”德祖,其實我也想知道,你與我父王所說的這破城計策,到底是何情形?“趙芒放下酒杯說道。
”哈哈,建陽,我就不信,那日帳中會後,你能耐住好奇心,沒私下追問齊王他老人家?“
“果然是追隨我河內趙家的老人了,我父子心事你總能一猜一個準!”
“非也,非也。”楊理又提壺給趙芒和自己各自滿上一杯酒,此時他的身子已經從北方暮春早上的寒冷中恢複過來,不再瑟瑟發抖。
“應該猜的東西,我才猜。不該猜的東西,我不猜。應該說出猜到的東西的時候,我才說。不該說出猜到的東西的時候,我不說。”又是一杯暖酒下肚,渾身一熱,楊理舒服地,且情不自禁地閉上了眼睛享受。
“比如,那日帳中,便是我該猜也該說的時候了。”楊理睜開眼,麵露微笑。
“而齊王便是因此,緊接著就免了前任的太倉令,換上了我。”
“德祖,你不妨猜一下,我父王是如何回複我的。”趙芒端起酒杯舉到嘴前。
“提示一下,就隻四個字。”趙芒將杯中暖酒一口飲下,他卻覺得身上仍未暖和,又裹緊了披在身上的鹿皮鬥篷。
“浮水樓船。”楊理信心滿滿地回答。
“咳,咳,德祖,你當真是我父王肚中蛔蟲!”正在飲酒的趙曠,驚奇地嗆到了,接著以欽佩的眼光看著楊理。
“不過建陽,你回去之後,卻不要跟齊王提起,我也講出了這四個字。”
“這是為何?”趙曠詫異問道。
“齊王已有破城計策,是可以猜的,但計策如何施行,卻是不可以猜的。”楊理有時候一直感慨,為何城府深厚的趙昭,卻偏偏有一個宅心仁厚,鮮有心機的大兒子。盡管他知道,正是因此,他才樂意跟後者結為好友,也常常可以毫無戒心地與後者交談。
“齊王問起,你隻需告訴他,楊理僥幸,猜到齊王有妙計,但天機具體模樣,卻無能揣度。建陽,拜托了!”
......
坐在馬車上,行駛在通向周國京師方向驛道上的楊理正在低頭沉思。他知道,自己參破趙昭破城計策的事情,以趙昭的精明,隻怕早就知道了。
“趙昭愛才,你到他府上,遲早會被重用。但要切記八個字:宦海沉浮,難得糊塗。”
到趙府做事前,楊理還記得父親楊悍怎樣告誡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