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包車在筆直的高速公路上飛馳,不分晝夜,輪班開車,頹廢與不安的情緒在心裏悄悄地滋長,張思翰覺得這是一個危險的預兆。
第七天,他們進入雲南地界,碧綠的棕櫚樹,婆娑的芭蕉葉,水田,竹樓,金碧輝煌的寺廟,處處彰顯異域風情。佛寺建築在中國大概有三種形式,南傳佛教的寺廟與中原的寺廟截然不同,建築風格大多輕靈飄逸,由小懸山類的屋頂複合而成,屋脊上有很多排列密集的動物裝飾,而寺廟中的佛塔,則大多是緬式塔造型,通體潔白,黃金塔刹,刻畫著一圈圈的寶相輪,塔基的裝飾也非常華麗。
張思翰感覺最大的就是溫差,從山西逃出來的時候還有些冷,現在已經是酷熱逼人了。
麵包車開進一處古老的寺廟。文震邦神秘地說,“我們已經到了西雙版納,你們隨我進寺廟祈禱,這裏的住持是我的老朋友。”
幾名年輕的僧侶披著金黃的袈裟列立兩旁,大殿完全被金紅兩色的雕花藝術包圍,顯得氣象莊嚴。張思翰對鬼眼七說:“南傳佛教又叫小乘教,隻信仰釋迦牟尼一位佛,每天有早課和晚課,念什麼波羅蜜多經,大吉祥經,總之很煩瑣,也很有趣。”
文震邦忍不住問了一句,“張思翰,究竟什麼才能把你考住?你好像無所不知。”
“經文。”張思翰說,“無論是佛教道教,那些經文又深奧又晦澀,令人頭痛。”
文震邦嗬嗬一笑,“想不到你也有弱點。”
“其實每個人都有弱點,不過,有些人的弱點會被人利用,變成致命的武器,這就是人類最大的弱點。”張思翰說,“有時候我常常想自己,能不能頓悟,然後成為一代高僧,後來想想,原來不能,因為我的好奇心太重,又喜歡漂亮的女孩子,看來不能戒貪戒色,我永遠也成不了佛。”
文震邦說:“你小子太狂,還敢把自己比喻成佛,你知道成佛需要忍受多大的苦難,豈是你能夠達到的境界,不過我很欣賞你的狂妄,不是因為盲目,是因為自負而狂妄,有性格。”
大殿裏麵走出一個比丘僧,年紀不大,頭皮刮得青白閃亮,他向文震邦打了一個招呼,然後匆匆走進殿內。張思翰心中一動,鬼眼七說過,在深圳一帶,經常有當地的居民或者菜農,幫帶文物出境,因此這些人有個特別的名字,叫文物帶工。文物帶工和邊境線有千絲萬縷的聯係,每次收取幾百元的小費,於是新出坑的古董就綿綿不絕地流出國境,擺放到香港與澳門的古玩市場上,甚至遠銷日韓與歐美。文震邦說,這寺廟的住持是老相識,難道這裏會有一條通向境外的秘密通道?
不多時,比丘僧返回,將他們帶到寺廟後麵的一幢小竹樓裏。張思翰始終未見寺廟住持露麵,心裏增添了一絲神秘的感覺。張思翰幾人被安排到最上層的閣樓裏,四周有人嚴加看守。中午時分,有人給他們送來酸肉、喃咪、青苔鬆、幹鱔魚、竹筒飯,他們吃得很暢快。到了晚上,張思翰三個還照了相,但絕不是旅遊風景照,而是剃光了腦袋,用照相機對準他們臉,喀喀兩下,拍下他們最嚴肅的表情。因為張思翰、鬼眼七、麻六九要喬裝成三個新入門的小沙彌,憑著假和尚的身份證明,他們才好過境。
麻六九一直保持沉默,他想來一個孤軍深入,英雄虎膽,不過要出境了,他有些動搖,對張思翰說:“把這些文物帶到境外,被海關抓到可是重罪。”
張思翰說:“你難道不想知道真相嗎,你是警察,有什麼好怕,如果出了意外,我們就說,和警察在一起執行秘密任務。”
麻六九說:“我不是國際刑警,再說——”
鬼眼七說:“什麼再說,你都剃度了,我們是師兄弟,福禍同當嘛。”
張思翰說:“上船容易,下船難,你就陪我們走一遭好了。”
麻六九說:“張思翰,你很肯定線索在澳門嗎,這裏麵的水很深,可能是有去無回,所以你得跟我交個底。”
張思翰說:“麻隊,你害怕了。”
麻六九說:“激將法對我沒用,你肯定有事瞞著我,說吧,你不說,我就不去。”
張思翰說:“好吧,我告訴你,我發現了一些線索。”
“什麼線索?”鬼眼七問。
張思翰低聲說:“線索是一條謎語——濠鏡中的熔岩,凝固於舉案齊眉之地,指引我們尋找踏上阿胡拉神頭上的光明”
麻六九問:“是什麼意思,與澳門有關係嗎?”
張思翰說:“我現在隻知道澳門的古稱是濠鏡,所以要尋找阿胡拉神冠,我們必須要去澳門。”
文震邦似乎有些急不可待,讓張思翰三個明天動身,臨行前文震邦交給他們一個厚實的信封,裏麵裝滿了花花綠綠的美金,還有一輛貨車,貨箱裏都是成對的古玩。張思翰很快發現了其中的奧秘。鬼眼七拿起一個黃釉六管的冥器給張思翰看,原來是一真一假,從外表上看,尺寸造型不分彼此,而且贗品有人為做舊的痕跡,不過一摸它的胎體,假的比真的重好多,因為真品比贗品薄了三分之一。原來這裏的古玩都是一真一假成對搭配,魚目混珠是走私古玩的老把戲,讓張思翰覺得有意思的是一幅套娃,從大到小,隻有最裏麵那個彩色娃娃是西晉的珍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