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聖教延請了很多高手,專教我和哥哥各種功夫。哥哥是要繼承聖教的,父母和長老們盯得極嚴。”
“哥哥總是訴苦。”他輕笑,“他羨慕我自在,總是練沒兩下,就溜得不見蹤影。”
“懂事後我練功很用心。日後行走江湖,總不能琴畫武藝樣樣不會吧?十五歲時,娘幫我收了貼身婢女,又將文兒許了我。我終於開始煩惱了。”
“有什麼可煩惱的?”哥哥們在十五六歲時多是已納過兩三個小妾的,並沒有什麼不妥。
“我自小快樂無憂,醒事後,不知怎麼的,心心念念想些主意,想登臨奇山,想橫渡冰原,還想煙柳江南,嚐那些精美佳肴。之後神往蠻夷女兒的靈秀,中原十裏胭脂,漠北女子的熱烈。”
我笑笑,想起自己幼時的憧憬。
“心裏暗暗埋怨文兒她們累贅,扔又扔不掉,女孩兒嬌弱,以後去哪裏都隻能乘船帶著。怪不恣意。”
“後來一切都變了樣。哥哥殉難,為女真開國流盡了最後一滴血。那一仗,其實我也在。我記得瘠苦的營地,老兵蒼茫的眼神和幹涸的嘴唇。我混在隊裏,帶著孩童式惡作劇的心情。那昏黃廣闊的天空,被陽光染成厚重灰黑色的盾甲,哥哥在營台上,高高立於軍前,我從沒見過他那樣堅毅的眼光,有著不染敵血誓不還的堅決。”
“哥哥死得很悲哀,敵軍像凶狠的餓狼一樣,團團圍攻主將,他在主將旁邊,所有人都忙著保護完顏世子,甚至沒有一個人回身幫他擋一下。我心魂欲碎,拚了命也擠不到他身邊去。”
“我逃走的那個晚上,天不太黑,是一種淒楚的淡青色,風沙很大,每次打在臉上,都像殺人一樣。我麻木地跑在黑暗裏,不停地問,你們帶走了爹,帶走了娘,帶走了哥,還要帶走我!!還要帶走我!!”
“文兒膽子一向小,他們押著文兒攔住我時,我看到她哭得瑟瑟發抖,胭脂都花了。我真的沒想到她會有勇氣撞刀自盡,她咽氣時看著我,笑得很羞澀,像隻小白兔,就和第一次見到時一樣。”
“十六歲前,我是女真聖教裏無法無天的小霸王,十六歲後我四處流浪;擺攤賣字,當過西席先生,甚至到青樓彈過曲子,到洛陽之前,我學會了太多世態炎涼。”
“這些年,我暗暗打聽,金軍一路大敗遼軍。隻是沒想到,他們居然能追蹤到大宋境內。”
“原來你是金國人。”我歎道。
“我生長在金國的聖教,自然是金人。這檀州,也已經被我金兵攻下了。”
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每每想到李鬢的事,總是百思不得其解,“你知道臨潢府嗎?”
“知道,臨潢府是遼國的都城上京。”
“遼國?”
“是的,遼一直欺壓我女真,直到女真立金國以後,才扳回幾仗。”言又淡淡地道,“其實你大宋何嚐不是一直被遼國欺壓?”
我沉默半晌,似乎悟到什麼。
風越來越大,夜沉了。
“言,我想學武,你能教我嗎?亂世中,總要有一技旁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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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年華才習武,說來實在有些無稽。幸好我武藝雖低微,基礎卻還不薄。
二哥一向嚴謹,即便當時隻是教我些強身健體的簡單功夫,站馬步、基本的下盤功夫都要求嚴格,一招一式打不得一點馬虎眼。
言給我的兩本冊子,一本是輕功,講求借力與靈巧;另一本是我選的,以飛鏢為武器,包括打穴和殺傷性的招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