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池宛然,黑色的旗幟獵獵飛舞。五步一兵,十步一哨,鐵盔金甲,森然屹立。固若金湯,是的,固若金湯,幾天前我還是這麼想的。
我不清楚自己是站在什麼地方看的,隻是仰視著城防的視線洞悉冷冽。巡望城內運作井然,街市繁鬧如昔。
城樓上換哨的步伐整齊劃一,凜然不可犯。這給予城內百姓一種可以安心的錯覺。
沒有人聽到千裏外大軍壓境,轟隆隆幾欲搖撼地麵的震動。
那軍隊,黑鴉鴉一片,看不到頭,□□銅盾,指向天空,猶如一片噬血的荊棘。
我悚然振顫,這孤城的滅頂之災近在眼前,不日即將血肉紛飛,頭顱滾滿街道。
冷汗涔涔而下,我死瞪著眼,聽胸口撲通撲通如墜地般一聲一聲,在死寂的黑暗裏耳鳴一樣重複。許久才能轉動眼珠,喘息著,握緊了拳。
那座城究竟是哪裏?我望著蓮花帳頂,心裏茫然。先前在夢裏出現的時候隻是隱隱約約,模模糊糊,之後日漸清晰,方才已如身臨其境。這情形是和言分別那日起出現的。
更漏單調地滴著,離睡下僅兩個多時辰。
昏昏然想著心事入眠。
又見到俊逸挺秀的青衣楊斷,煙塵滿天裏,執手兩兩凝望,“相知相惜相守,不離不棄不忘。”他的眼中僅有我一人,如同我的眼中看不到其它。
醒來後惘然望窗外,等待破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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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院中的青藤小椅上,藥爐中翻騰著藥葉,沉澀的苦味和藥香蒸發出來。
目光反複勾畫著青衫的身形,雖然在病中,還是盡量端正,一身錚錚傲骨。
楊斷轉過來的一瞬間,我收回貪婪的視線,仿佛一直專注著藥爐,根本沒有看向別處。
李鬢在樹後的井邊浣衣,午後的陽光懶洋洋地,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後來呢?”
“楊斷他衝上山殺了兩天兩夜,”
李鬢話裏帶了一絲笑意。
“怕是打得興起了,機不可失。”我斜瞟了眼,接口道。
楊斷並不出聲,眼神清清亮亮。
“按計劃,我從後山繞上去,果然防衛鬆懈。輾轉幾番,找到了目標。”
李鬢說的輕描淡寫,但是那樣一個龐大的組織,定然凶險萬分;整個山頭的義天盟,翻找起來也絕對不會是輾轉幾番這麼簡單,必是費了功夫的。
“……那段時間,義天盟確實大量派人進入臨潢府,有記錄和盟主印章為證。”
李鬢若有所思。
我扯下晾衣繩上的帕子送過去,“離夏天還有兩個月呢,怎麼就冒汗了?”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洛陽很暖和,我家鄉氣候幹一些,也涼一些。”
我詫異道,“一直以為你出生江南呢。我家在長安,那裏天氣也很幹爽,冬天倒是濕潤些。楊大哥你呢?”
“我?大宋境內,四處漂泊,想不起什麼地方待得更長一些。”目光從井畔桐樹上掠過。
“外麵好像有人。”
李鬢道。
突然警醒,楊斷受傷,我的功夫不足以自保,而李鬢眾矢之的。想了想,站起走出去。不管是什麼人,都不會認識我,出去查看較為適宜。
“王爺?”看到驟然出現的人,一時回不過神來。而後,對著院內揮了揮手,示意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