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院落牆邊讓了兩步,到旁邊說話,沒有請他進去坐的意思。
他站在陽光裏,輪廓從陰影裏鏤刻出來。眉眼裏有絲陰冷。
我忽然想到什麼,“前幾日…殷府…是你?”
“是我。”他長發齊整地用白玉簪束著,青袍華貴。麵容光澤,熠熠生輝。眉目如雕琢而成,神色沉穩,雙眼若淺灰色玉石,似乎很淺,又似乎深不見底。
我疑惑地端詳他。
“先前有些得罪,不知小姐還願不願意回王府?”
我更疑惑了,卻還是如實相告,“多謝王爺美意,隻是離家日久,家中惦記,不日便將返回。”我並沒有什麼理由一直留在洛陽。事實上,楊斷他們應該也不會久待。
他眼神一漾,像平靜的水麵突然起了波動。我瞅見他垂下的衣袖輕輕顫動起來,越來越急。
“你——”
“能不能留下?”一句話溜出來,像咬到了舌頭,他乍然一驚,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一樣。
我長長久久地凝視他,漸漸了悟。垂下眼,道,“不能。”
他深吸一口氣,神色又恢複穩定。這穩定卻隻有一瞬,又碎裂開來,重重喘息幾下,還是無法鎮靜,眼眶有些發紅。“好。”
我看著他慢慢轉身,逆著陽光,黑發青衫,朦朧成一圈光影。
隻是倚著牆,閉上眼。
卻聽到一陣風聲,衝回來的人緊摟住我,似乎想撕心裂肺地搖晃,大罵,卻語不成聲,“你……你……”最後化作一句輕歎,“露衣……”
“露衣……”
我伸手,翻轉出小擒拿,反扭了他手,輕輕掙脫微溫的懷抱,頓了一頓,還是站開了兩步。望著圍牆,似乎透過圍牆能看見那個人。
“王爺,不送了。”
傍晚時分,幫楊斷換了藥,扶他躺下。
“楊大哥,二哥總說我學藝非常不精,能不能教我些取巧招式?像點穴,一招製勝的,關鍵時候也能保命。”我歪著頭念叨。
他一笑,“你過來,我練給你看…這裏,”他淩空指了指我腰間部位,“用這個手法,”比劃一下,“可以一招製住,卒不及防的…對,你練一下。”
我駢指對著他腰上,“是不是這裏?”
“左邊兩寸。”
“嗯。”指下一重,他身體一滯。
“楊大哥…”他看著我,說不出話來。
我不以為意,俯下身來,嘴唇輕輕貼上他的頰邊,“哪天我不在了,請你好好愛護自己。”
那個夢越來越真實,大軍已經兵臨城下,我極度不安,有什麼事就要發生,朝不保夕的憂慮。想想又失笑,怎麼可以拿一個夢當真呢?倏忽間想到言驚懼的眼神,還是止不住地恐慌。
小玉回來的比我晚,我挑了燈,看她繪一幅圖,是一隻長翎翠鳥。
“小玉,你每天去詩會見的那位公子,挑個時間,讓他去長安提親吧。我會讓爹娘給你作主。”我看著她下筆,眼也沒抬。
那筆一劃,拖出個歪扭的黑線。小玉臉紅了,囁嚅道,“你怎麼知道?”
“果真我們小玉情竇開了,”我釋然笑道,“認識你十一年,也沒見你對什麼事像詩會這麼熱衷。他是什麼樣的人?”一直沒有問她,想等時機適合,隻是這兩天強烈不安,擔心晚了,什麼都來不及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