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1 / 2)

深夜的殷府很安靜,踮著腳從回廊輕輕走過去,借著一扇窗戶後透出的光,順利走回廂房。洗漱了下,一夜無夢。

清晨的陽光露水鮮亮鮮亮的,咽著米粥,看著殷甫暢的熊貓眼造型直樂。

他氣色不太好,一圈一圈的黑眼圈,眼神還算得亮,就這麼撐著頭,安安靜靜地看向我。

我笑完了,抽出他的碗,幫他盛了碗羹。

早餐完畢,陽光映亮了半個廊柱,殷甫暢推開窗戶,讓書房裏的盆內植株吸收到陽光空氣;陽光升到窗欞邊時,他開始磨墨,然後是一個時辰的練筆時間:午後,著手收拾珍藏的冊子,雖然已經很整齊了;陽光趨淡時,在後園散步;散完步,翻看畫冊,然後晚餐。

這一天就算過去了。之後又是一天。

接到言的手信時,我正蜷在窗下的大紅木椅內,書房裏燃著檀香,一縷一縷的熏香。

合了書,跑回廂房拿過囊袋,匆匆跑了出去。

言靠在門邊,悠哉遊哉地,呃,嗑瓜子,還穿了件光澤質地頗佳的白衫,一副翩翩少年樣。

“大白天穿這樣,要扮鬼嗎?”

言見到我,來了精神,瓜子殼一扔。“我的露衣呐,你可來了。知不知道這頓送行飯我等了多久?

差點要餓著肚子上路了。”

“言…”我有些惆悵。

“露衣,天下無不散的宴席。誰讓你自己不願同行?看開點,要還是舍不得,就把你那份薪俸送給我吧。”

我卟哧一聲。

卻義正辭嚴道,“言,為了七尺男兒的骨氣,就算一路乞討,也不該要求婦孺的施舍。”

言苦著臉,“露衣,你好狠心…”

拿出個涼滑的觀音玉雕,輕輕放在言手上,“小時候去廟裏求的,保平安。雖然是個普通的物事,留個念想吧。”

言拈著細細端詳了下,“重要的是,不是很值錢的樣子。”納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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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酒量居然還不錯,沒想到。

灌到一壇酒見底,這斯臉龐色如春曉,眼瞳黑亮。

“言,難道,其實,你也是個女紅妝?”

言不管我的醉話,拉了我往外走,行動間有些遲滯,原來還是有些醉了。

天灰了,店鋪大半關了門。街角有個人跪著,立的牌子,上書“賣身葬父”。

轉過街,我搖搖言,“要不要送你份盤纏?”

言聽完大笑,拊掌附合。

和那邊一樣製式的牌子,上書“賣身葬兄”,我仿照那邊素服跪著的人,頭垂得低低的,極哀慟的樣子。言直挺挺躺在地上。

天晚了,人稀疏了些,偶然有人來張望兩眼。

半晌過去,跪得腿酸;四周無人,捅捅言,“陪我說話吧。”

草席下咕噥,“死得好累。”

我忍住笑,“別動,很快就有人來了。”

“不行了,腰疼。”言蠢蠢欲動,挪啊挪爬起來。

我按他下去,果斷告訴他,“別動,你死了”

言不死心,繼續詐屍,“我活了。”

“你死了。”不容分說按下去。

“我又活了!”

“給我躺著!”

“不然換你來吧”眼前的景物一陣旋轉,已經被言拉倒,他拍拍衣服站起來,開始修改牌子。

附近的街麵上空無一人,言這廝卻起勁了,拍著地麵呼天搶地“我苦命的妹啊,你怎麼忍心拋下為兄呢?黑發人送黑發人,你讓為兄以後可怎麼過啊?”

我笑得打跌,“言,你真該去賣狗皮肓藥。

回去時,離愁淡了些許。

“露衣,隔兩年,我去長安看你吧?”

“那奴家就候著你了...言,這街牌——叫,叫水柳堤,你認識路嗎?分明一個小巷子,哪有半棵柳樹?”

“許是古早時候有過,巷子便因此得名吧。”言心不在焉道。

漆黑的石板小巷,兩個歪扭扭的醉鬼。盡頭約略有光線,我已轉不動眼,呆滯地凝望那光點。

那光茫與黑暗倏一錯位,虛虛掙裂開一道大縫般。我揉揉眼,反手去扶牆,粗樸的牆麵卻虛化了開去,一推下,幾枝沾滿露水的枝條蕩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