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冷瞅著那片衣角,一臉厭惡。
我有些悲哀,自己什麼時候狼狽成這樣了?卻還是緊抓著衣角不放。
青衣臉色更加發黑,在我模糊的視線裏造成恐怖的壓迫感。
他挑起那截衣角,使力一扯,從我手裏扯了開去,我卻控製不住,順著力道猛地撲倒在他身上。
於是我抱著他的腰大哭,委屈之極。
旁邊一個聲音道,“我說呢,哪來這麼蹩腳的跟蹤者?敢情是認錯人了。一個大男人,哭得娘們似的,嘖嘖…”
頭頂冰冷的聲音,“還有時間廢話。看你主子笑話嗎?”
旁邊那人連忙上來拉開我的手。我拗上勁了,他要拉,我偏要抱。拔河拔得挺歡,他不敢在主子麵前造次,力也使不上,拿我沒辦法,愁眉苦臉。
我這麼湊近看他,倒是樂了,撲哧一聲笑出來。這一鬆懈,給了他可趁之機,一下子將我拉了開去。
暈乎了半天,卻見那二人離去的背影,下意識跟隨。
轉彎,出巷,走過一條街,進門。
“這位小哥,你不能進去。這裏是玉王府。”門口有人攔著,我定睛看了眼,是個護衛樣的。
“哦。”恍恍忽忽點了下頭,感覺頭快墜下了,伸手扶住旁邊的物事,倚上去,一看,一個張牙舞爪的石獅正對我瞪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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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醒來,頭都要這麼一痛。我梳洗完了,有些茫然,心裏空洞洞地,於是拔足又上了天香樓,也顧不得第二日的宿醉頭痛了。有個句子很貼切,今朝有酒今朝醉。
小玉近乎徹底放棄我了,除了到時來付酒賬,已經不再試圖勸說。
我第三次鬧著要小二上酒。今天街上一個像樣的穿青衣的也沒有。我很不高興。
坐了兩個時辰,坐得發慌,拎了酒壺,在小二謝天謝地的眼神裏走了出去。
百無聊賴,在石獅周圍轉了半天,一無所獲。那青衣的縮頭烏龜了,居然不出來。我隻得再去看花展。小玉對詩會倒是上心了,到得很勤。
第三天,繼續在玉王府附近轉,我喝得半暈,心裏更是難過,越加強烈地要求立刻看到青衣。
日頭漸漸落下去,我失望得想打人。你不出來,為什麼我就不能進去看你?
我繞著高牆轉圈子,一股說不出的氣悶之意。順手將牆上的紙撕了下來。
“兄台慢著——”一人按住我的手。
我斜眼睨他,這人一身文士裝束,模樣倒是豐姿秀玉。
“做什麼?”
他小心將我手中紙張抽出,拂平。
“兄台也是來應征的嗎?可以一起嘛,這般斷了別人機會就不好了。”
我心情不好,口裏尖酸,“你這文弱模樣,應征什麼?打手還是被打的?”
他從上到下打量我,失笑。方想起我在男子當中也算瘦弱的了。
我一把將紅色紙張搶了過來,湊近一看,“玉王府征招…戲班…舞伶…琴師…”轉身對這文士道,“好,我去了,沒你事了。”
這廂被我的無賴氣的夠嗆,正要動手來奪,又皺鼻聞聞,許是聞得我身上酒氣,忿忿地放下手,按捺住語氣,好言道,“兄台一人兼攬這幾樣也不易,不若讓在下做個搭檔,大家都能找口飯吃。”
我想想,也有道理。“也好,你要應征哪樣?”
“在下是個琴師。”
“好吧,那就琴師,練舞也太累了。”
他半信半疑看我。
“既然做搭檔,總要先演練下的好。你有琴嗎?”
他遲疑地點頭。
“好,就去你那。”
他居然真有件上好的古琴。
有段時間不碰了,摸到琴有種自然的親切感。撥了幾下,弦音錚錚。
奏了曲,又一曲,然後是春江月。
春江月。
末尾曲折拔升,顫不可抑,聲調扯得似乎頭皮都繃緊了,又“呯”一聲停下。隨著這突然一聲,眼中抑不住地漫出了什麼。
我站起來,轉過身去,“到你了。”
這一曲彈得如煦暖春日,柳絮拂風,直叫人心曠神怡。是首陽春白雪的曲子。
我暗自點了點頭。
“莊露衣。你呢?”伸手。
“伍言。”他與我一握,“明日玉王府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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