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看我,“好,我就等一等。”然後走到車廂邊,“我叫李鬢,鬢發的鬢。這把刀,送給你,”那隻帶著凶殺之氣的刀擱在我馬車窗沿上。
我有些不解。
李鬢像是沒有送過禮物的經曆,不知道要說什麼,隻是陳述了句,“是把寶刀,防身很好。”
我收起,欣喜地道謝。“李鬢,我叫莊露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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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過洛陽。想起姐姐惦記的畫師好像就在洛陽。
馬車顛簸著,楊斷這兩天心事重重。
我爬到車夫旁邊坐著,和楊斷並行,“給你唱個小曲好不好?”
楊斷無可無不可,“你唱吧。”
風吹過,葉動,清越的口哨聲,繚繚繞繞,掠過樹梢,盤旋在藍天下。
他展顏挑眉笑了笑。我亦開心起來。
旁邊一騎馳過,飛塵揚起,楊斷驀然一震,眉眼似喜非悲地流出一絲期待之色。
我看那遠去的身形,又是個黑衣人。想起李鬢,便問起仇殺的原因來。
楊斷回過神,終於有了精神,述說起那段天山下李鬢初次挑戰,後來千裏追殺的故事。顯然是冤屈了,隻是他並沒有多少氣憤的意思,陷入回憶中。
我慢慢垂下頭來,心情從天空降回了地麵。
然後告訴他,我們遇到李鬢時,她受了致命傷,後來怎樣九死一生才逃出命來。我述說時一直緊盯著他的神色,果然看到他心疼溢於言表,隱隱跟著焦急。
心底像穿了個大洞,力氣慢慢漏盡了,有一絲悲哀流了進來。不明白這春色為什麼會這樣的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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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正是花季,入眼一片繁繁複複的紅紫,滿城盡染,全是錦繡色。
楊大哥,我們洛陽有一位故友,要去拜訪數日,就不隨你東去了吧。我聽見自己的聲音這樣說,仰頭望天,陽光耀眼,和繁花映出的鮮豔一起,剌剌地刺眼,眼眶酸疼。
楊斷走的那天,我爬上城牆,看著那騎青衣絕塵而去,越走越遠。
後來每天聽聞哪裏有花展,就拎個小酒壺去自斟自飲一番,陶醉得很。
我整日一身黑衣男裝打扮,小玉則扮作個白衫書童,隨著我賞花飲酒,也是瀟灑的很。
這樣過了半月,小玉卻覺得不對勁了,每天換著給我說些不知哪聽來的逗趣段子,我意興闌珊,隻是索然無味地喝酒睡覺。
小玉這天又風風火火地跑出去半天,回來嚷嚷說,找著那個殷府在哪了,小姐我們去為三小姐討副牡丹圖吧。
我就這麼給小玉拽著到了殷府大宅。這是個高門大院,有很些曆史了,牆內樹木鬱鬱蔥蔥,花草姹紫嫣紅,牆上爬著細致的青藤。
管家很有禮貌,抱歉,少爺說不認識什麼莊三小姐,二位請回吧。
小玉立刻傻眼。我無所謂,提著小酒壺往回轉。
管家說是送客,神態卻有些興味,說是這兩年少見有小姐登門送拜帖了。
小玉沒奈何,繼續跟了我轉花展。我日日看花飲酒,她瞅著哪邊有詩會,就湊過去風雅一番。
我這般喝酒倒品出點門道來,知道天香樓的竹葉青最是醇香。這日酒喝完了,即拎著壺晃上了天香樓。
臨窗斟飲,街上人來人往。飲一口,看一眼大街上男的女的,悠閑的,忙碌的,笑容滿麵的,愁容滿麵的。再飲一口,飄飄然然。
行人如織,一壺壺酒灌下肚,醉鄉路穩宜頻行。
路中一亮色青衣男子,旁邊伴著隨從。我握著酒杯,定定看向那人。
束發,一般的頎長挺直,挺直得有些尊傲。還沒打量完,二人已走過街角。
扔下相依為命的烈酒,搖搖晃晃出得樓來。
走得太快了,腳步不穩,頗吃力,這兩人走的還真不慢,我喘著氣,迷離地盯著青衣身影,不可遏製地走近去。
楊斷……楊斷……
轉到巷子裏,青衣站在那裏等著我。楊斷,我跌跌撞撞撞過去,扯住他的衣角,兩行水意沿著麵頰流下來。這種沒出息的東西我以往是絕不會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