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看出了她的疑慮,主動走到井邊望著下方道:“如你所見,與其稱它為祭壇,倒不如稱之為井。此井原名血楓淵,乃九州濁眼之一,也是吾族藏鼎之處。”說罷他微微抬眼,見夜欏衣仍是一臉茫然也未顯不耐,繼續道:“吾族乃鑄造大部,曾助軒轅帝製造九州第一鼎,並目睹鑄鼎之地封名鼎湖。作為鑄鼎的核心部族,吾族雖人丁偏少,卻也獲得了其中一鼎封地於此改部為國築牆劃界。此鼎名火羽,如今便藏在著深井之下。”
“九州說文……”夜欏衣下意識喃道。
聞此,少年嘴角微揚,說:“不錯,九州說文便是九鼎的鑄造之書。隻不過九州說文若被尋常的奇肱族子民閱覽,其所見內容也不過是普通的鑄鼎法,真正使其產生作用的核心部分隻有曆代的君長和六位長老知曉。然,若是軒轅族、巫鹹族等天賦異稟的人以靈力強行閱覽,輕則能看到一部分雜文亂象,對感官造成一定的影響導致其頭暈目眩,重則玉版會因為承受不住過多的靈力而產生裂痕,最終使其支離破碎。不過……”他頓了頓,雙眸直視著她,嘴角笑意不明:“若是九黎的神子窺探此說文,其效果又會如何呢?”
“九黎神子!”旁坐的六名長老以及偃非命皆麵露驚色。
若木不解的撓了撓頭看向常服,常服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亦一無所知。隻是眾人如此驚訝,想必來頭自然不小。
此言一出,夜欏衣眼中的迷茫如肥皂泡般一瞬間化為塵埃,眸子晴朗無雲明晰的可怕。她移步至壇前,雙手緩緩抬起懸於上方,就在這時她感覺到了,在掌心與井口形成一條垂直線的刹那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黑淵底部湧動起來,血紅的、像楓葉一樣的色澤,它們在呼喚,在嘶吼,在排斥,在害怕,同時也在渴望。
以井口為中心,整個祭壇的周圍也開始震動起來,上方陸陸續續瀉下塵灰和砂礫,驚地六位長老發出了緊張的喘息。
“君長大人!”其中一名長老忍不住喊出了聲。
“果然。”少年沒有理會那人,而是抬起頭看向上方:“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這是!”
隨著震動越來越強,夜欏衣的手腕上逐漸浮起了紅色的珞珠。不僅僅是手腕,她還感覺到頸部乃至鎖骨處有一股熱暖的氣流在循環,熱流由內而外,仿佛要脫離她的肌膚般向外湧出,一點兒、一點兒的逐漸成型,耀眼似傍晚時分的火雲。
是那套紅珞首飾!
看著手腕上不斷轉為實體的紅珞珠,她隱約憶起了那道幽幽的香氣,仿佛此刻正站在那略微奢華的店鋪中,感受著那名灰發男子熾熱的眼神,優雅的舉止,以及為她戴上首飾時的那份觸感。
是的,此刻她神色迷離雙目空洞,無論是與她對立而站的少年,還是各持一方的長老,又或者立足一隅的偃非命三人,一切都沒有映在她的瞳仁裏。她甚至沒有發現自己早已被紅光所覆蓋,整個兒人似置身於在一片烈焰之中。
麵對這種狀況,偃非命並未表現出與他人一般的緊張和擔憂,不,他們的眼神與其說是對夜欏衣的擔憂,倒不如說是恐懼,仿佛那祭壇中間矗立著什麼具有致命攻擊性的猛獸,擺出一副十分戒備的姿態。
就連若木與常服也不例外。
若非要以什麼詞彙來形容,大概……是草木皆兵。
這樣可以嗎?偃非命問自己。盡管自己並未對她產生懼怕,但……不,是已經震驚過了。畢竟他是第一個見到這一幕的人。
隻是,他也要要像他們一樣袖手旁觀什麼都不做嗎!又或者,是什麼都做不到……
偃非命睫眉微垂神色淡漠,可是他的胸口卻有股無明焰火在燃燒,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讓他的身體比思考更先做出了抉擇。
“別動!”
偃非命的腳步尚未來得及踏出半步便被少年出聲製止,他目光毫不避諱的直視少年,眸子裏閃過一抹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寒光。但,他所迎接來的卻是比自己更甚、仿佛那軀體之後隱藏著某種強大力量的壓迫感,與夜欏衣野獸般的威懾不同,那是一種從天際高處俯瞰螻蟻的氣息。
就在此時,夜欏衣動了。
她艱難的移動雙臂,仿佛在抵抗什麼一般,動作僵硬且緩慢地讓掌心脫離黑淵的範圍。
“哦?居然還有餘力抵抗。”少年的眼裏露出了讚許。
“……”然這句話在夜欏衣聽來卻帶了些許揶揄。她沒有反駁少年,隻是默默的瞥了他一眼極力的隱忍。也正因隱忍不語,那看上去本就痛苦的容顏更加讓旁人感到既揪心又害怕。
是呢,因為表麵上看不到啊。
這個黑淵的井口如同一個巨大的磁場,而恰好她的掌心卻與這磁場相吸。
比起這些,她更在意眼前這名少年:他究竟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