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日內瓦首腦會議與心髒病發作(1 / 3)

【引子】

上個世紀五十年代的美國人,包括他們的總統,都生活在緊張氣氛之中。顯然,核時代的每一個十年都充滿了緊張氣氛,但是50年代局勢最令人不安。美國領導人對珍珠港事件有著刻骨銘心的記憶,而50年代的美國人雖然時刻擔心自己會受到偷襲,卻是首批接受遠程轟炸機的人。他們知道美國正在建造洲際彈道導彈和“北極星”潛艇。最恐怖的是,這些運載係統攜帶的武器是氫彈。用施特勞斯的話說,其威力足以“摧毀一座城市。任何城市”。

艾森豪威爾想消除這種“珍珠港”心理,減少由此帶來的財政支出和恐懼。但他無法響應蘇聯或其他方麵的核裁軍呼籲。對他來說,美國的安全需要製造更多的氫彈,因為這是美國領先蘇聯軍事機器的唯一領域。但是,製造更多的核彈隻會增加開支,加劇緊張局勢。

艾森豪威爾四處尋求擺脫這個困境的辦法。1955年,他想到了一個主意。這是他最大膽的想法之一。他決定,建議美蘇相互開放領空,彼此提供機場來執行連續的偵察任務。最簡單的辦法可能解決裁軍難題。艾森豪威爾稱,美國絕不會發動首輪核打擊,因為美國的道德觀和社會的公開性排除了秘密動員的可能性。如此一來,美國向蘇聯開放領空毫無損失,卻能收益良多。如果美國飛行員在蘇聯領空擁有相同權利,蘇聯就無法暗中發動“核時代的珍珠港事件”,也不能秘密地增強他們的軍事力量。

在戰爭期間,艾森豪威爾曾廣泛地使用空中偵察,而且完全了解1945年以來攝影和照片判讀技術的發展。他已經嚐試過飛越蘇聯領空的各種辦法,雖然沒能取得成功,但一直沒有放棄這個計劃。他聽說洛克希德公司研製的U2飛機進展順利,會很快——可能一年之內——投入使用。衛星也正在研製之中,艾森豪威爾獲悉兩三年之內它就可以問世。衛星也能攜帶照相機,並將照片傳回地球。總之,科學技術使得天空成了間諜照相機大顯神威的場所。不管蘇聯同意與否,美國不久就能從高空對蘇聯進行攝影。艾森豪威爾主動提出不加限製的核查,目的就是利用不可避免的技術進步來緩和緊張局勢。

【日內瓦首腦會議與心髒病發作】

美方為日內瓦首腦會談整整準備了兩個星期。美國代表團必須做出許多實際安排。艾克很高興瑪米同意陪自己前往,這是她第二次坐飛機飛越大西洋。更讓他高興的是,約翰剛剛結束指揮與參謀學院的課程,有一個月的休假,也能和自己同行。

艾森豪威爾滿懷對蘇聯新領導人的好奇飛往日內瓦。他急著想見到朱可夫,朱可夫曾失寵於斯大林,艾森豪威爾曾一度認為他死了。了解在斯大林去世後,作為國防部長的朱可夫到底成了真正的領導人,還是櫥窗裏的擺設。進而重建美蘇在戰後德國建立起來工作夥伴關係。

艾森豪威爾沒有見過部長會議主席布爾加寧,也沒見過蘇共第一書記赫魯曉夫。但1945年夏,他曾在莫斯科見過蘇聯莫洛托夫外長,他一直來與朱可夫惺惺相惜。艾森豪威爾曾經讀過中情局關於他們的研究報告。報告評估了誰是真正的領導人,但說得並不確切。艾森豪威爾很難相信四位個性很強的蘇共黨人能夠真正地分享權力。因此,他把找出真正的領導者定為日內瓦會議的目標之一。為此,艾森豪威爾叫約翰出馬,因為他記得,自己1945年訪問莫斯科時,朱可夫很喜歡約翰。艾克吩咐約翰,整個會議期間要緊跟朱可夫。因為朱可夫可能把某些不願說的話透露給約翰。

艾森豪威爾的好奇心由於實際需求而更加強烈。例如,如果朱可夫的確主管國防政策,艾森豪威爾相信自己的核查提議肯定能得到積極回應。在雞尾酒會開始時,艾森豪威爾專找蘇聯人說話,這使艾登和杜勒斯十分驚訝。

在一次宴會上,艾森豪威爾、約翰和朱可夫三人在花園中聊天。朱可夫說,自己的女兒那天結婚,但他放棄參加婚禮來見自己的“老朋友”。艾森豪威爾讓助手拿來一些禮品,其中有一台便攜無線電收音機。朱可夫顯得很尷尬,輕聲說:“在蘇聯,有些事並不像它們表麵上看起來的那樣。”艾森豪威爾父子覺得朱可夫仿佛變了個人,意誌消沉,甚至有些可憐。父子倆回憶起二戰結束時的朱可夫。那時他“像隻自信的小公雞”,而現在朱可夫“說話低沉、單調……仿佛正在重複一篇死記硬背的課文……他缺乏活力,也不像以前那樣說說笑笑”。總統注意到一種“悲傷”的感覺。從此之後,他從心中排除朱可夫。掌權的不管是誰,肯定不是朱可夫。

當天的晚宴上,艾森豪威爾與赫魯曉夫、布爾加寧和莫洛托夫坐在一起。他呼籲他們能理性從事。艾森豪威爾大聲說道:“我們務必找到某種控製熱核武器威脅的辦法。你知道我們雙方都有足夠的武器,它們的放射性塵埃就能毀掉整個北半球。沒有一個地方能躲避核武器交戰時產生的核塵埃。”蘇聯人點頭表示讚同。

艾森豪威爾巧妙地提出了自己的核查提議。7月18日,他在開幕辭中采取了一條非常強硬的路線,看上去不太符合他一直來提倡的“日內瓦精神”。艾森豪威爾說,大會討論的第一個議題應該是“統一德國、在自由選舉的基礎上組建全德政府的問題。除此之外,我們堅持一個統一的德國有權自行選擇使用集體自衛的固有權利”。換而言之,重新統一的德國將成為北約組織的正式成員。其次,艾森豪威爾想討論東歐問題和《雅爾塔協議》未得到履行的問題。然後還有“國際共產主義問題”。艾森豪威爾知道,在這些問題上想要得到蘇聯的答複,可能性等於零。

接下來兩天,大會展開了毫無成果的激烈討論。蘇聯集中指責艾森豪威爾在德國問題上的立場。7月21日,艾森豪威爾在萬國宮根據提示卡片發表演講。他說:“我苦思冥想,尋找一些能在這裏說的話,讓所有人相信,美國確有誠意解決裁軍問題。”他轉身對著蘇聯代表團,稱自己主要想對他們說些話。他提出“相互交換軍事設施藍圖。這些圖涉及整個過程,包括兩國所有地方”。美國將向蘇聯人提供機場和其他設施,允許他們隨意飛行。而蘇聯也要提供相應的設施。

英法兩國對這個建議表示由衷的支持。布爾加寧最後一個發言。他說,這個建議似乎具有真正的價值。蘇聯代表團將立即對它進行全麵細致的研究。散會時,艾森豪威爾前去參加雞尾酒會,赫魯曉夫走在他的身旁。雖然滿臉微笑,但他說道:“我不同意主席的意見。”艾森豪威爾可以聽出“他的話音中毫無笑意”。艾森豪威爾立即意識到,赫魯曉夫才是掌權者。他回憶道:“從那一刻起,我不再浪費時間去試探布爾加寧。”相反,他設法與赫魯曉夫在一起,討論“開放領空”政策的好處。赫魯曉夫說,這個建議不過是一個大膽的反蘇間諜陰謀。

為什麼赫魯曉夫出現如此敵對的反應,無人知曉。艾森豪威爾提出了這個建議,他強調這“隻是一個開始”。總統不明白蘇聯人有什麼損失。蘇聯肯定知道,接下來兩三年內,空中飛行偵察不可避免。沒有人知道如何貫徹“開放領空”政策,但這一任務必定困難重重。試想一下,在大平原中部或新英格蘭地區設立一個蘇聯空軍基地的難度。交換軍事藍圖的困難更是無須多言。但是無人知道這一切,因為“開放領空”計劃從未得到試行。它誕生幾分鍾後,就被赫魯曉夫扼殺了。

艾森豪威爾正確地判斷,赫魯曉夫即刻提出的反對代表了蘇方的權威意見。雖然感到失望,但他繼續加強日內瓦精神。7月22日,他提出美蘇需要加大貿易,實現“觀念和人民自由、友好的交流”。7月23日,他在告別演說中講道:“在這次大會的最後時刻,我認為能夠體現正義、富裕和更廣泛自由的持續和平看到了更光明的前景。現代戰爭帶來巨大悲劇的危險有所減少。”他具體談到了他的體驗和成果。“我來到日內瓦,是因為我相信人類渴望擺脫戰爭,擺脫戰爭的謠言。我來到這裏,是因為我對世界人民的善良天性和清醒理智一直來有信心。我將在今晚帶著這些堅定的信念回國……”

正如杜勒斯警告過的那樣,日內瓦會議並沒有解決任何問題。但正如艾森豪威爾所期望的那樣,日內瓦會議形成了一種具體、真實的精神,得到了全世界的認同與讚賞。日內瓦會議之後的那些歲月,是冷戰頭二十年中最平靜的時光。

8月下旬,艾克和瑪米飛往丹佛度暑假。艾森豪威爾利用假期考慮和計劃1956年的總統選舉。朋友們對他說,如果他退休的話,會讓他們失望。他抗拒朋友們施加的壓力,堅持說自己不能為了不讓他們失望而再次參選。他告訴米爾頓,自己想“盡可能地保持靈活”,除非出現某些不可預見的危機,否則他不會再次參選。

他要考慮自己的健康狀況。他不清楚自己能否再承受四年的精神壓力。他還擔心另一件事。丘吉爾沒有出席日內瓦會議。艾森豪威爾覺得,一次國際會議沒有丘吉爾的出席相當奇怪。但他也從兩人的交往中得知,丘吉爾執政的時間並不是很長。在和斯韋德的交談中,艾森豪威爾道出了心中的擔憂。艾森豪威爾說:“如果某人的思考能力正在衰退,他自己通常最後一個才能意識到。我看到許多人‘長時間戀棧不去’,以為自己有重要的任務要完成,別人又無法勝任他的特殊職位。”艾森豪威爾擔心自己也會出現這種情況,因為“職務越重要,要求越高,這方麵的危險就越大”。

9月19至23日,艾克住在阿克塞爾·尼爾森位於科羅拉多州弗雷澤的牧場裏。23日,他早上5點起床為喬治·艾倫、尼爾森和兩位客人準備早餐。他不做麥餅,隻燒了培根和雞蛋。6點45分,他們離開弗雷澤,驅車前往丹佛。艾森豪威爾前往位於勞裏空軍基地的辦公室。安·懷特曼後來在日記中寫道:“我從來沒有看到他如此神采奕奕過。”他心情不錯,愉快地完成了工作,給大家讀了米爾頓的一封來信,並把它遞給懷特曼,說:“看我的弟弟多棒。”

上午11時左右,他和艾倫駕車離開丹佛,前往櫻桃山打球。艾克兩次回到俱樂部去接杜勒斯的電話,結果得知那裏的電話線路有問題。他午飯吃了一個夾著百慕大洋蔥片的漢堡包,然後返回球場。接著,他再次被叫到俱樂部和杜勒斯通話,但別人告訴他搞錯了。球打不順,再加上胃不舒服,所以他發了脾氣。他停了高爾夫球,和艾倫一起開車前往嶽母家吃晚飯。艾克和艾倫在晚飯前打了幾局台球,但沒有喝雞尾酒。晚上10時,艾森豪威爾上床睡覺。

淩晨1時30分左右,艾森豪威爾由於胸口劇痛醒了過來。“它痛得要命。”他後來說道。他不想驚醒瑪米,但他動來動去,還是弄醒了她。瑪米問他是不是要吃些藥。艾克想起自己前一天下午消化不良,就喝了一些鎂乳瀉藥。從他說話的口氣裏,瑪米聽出他病得不輕。她打電話給施奈德醫生。淩晨兩點,醫生來到床前。施奈德注意到病人胸口疼痛,就打開一粒亞硝酸異戊酯讓艾克聞,同時準備皮下注射一格令(譯注:合64.8毫克)罌粟堿,接著又注射了四分之一格令的硫酸嗎啡。隨後,他又告訴瑪米陪艾克回去睡覺,使他保持暖和。四十五分鍾後,斯奈德又給艾森豪威爾注射了四分之一格令的嗎啡來控製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