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東域三百二十一年，惠懿帝五年末。
距離雲韶府入宮表演的前一天。
滕雲閣的流風大殿中，聚集了一眾女子。
坐在大殿最前端的，是雲韶府的總統領使——雲薇。
她一襲大紅繡線鸞鳥袍，襯得她肌膚更加美豔。高聳的發髻上綴著金鳳鑲粉金釵，微揚的眼角平展無痕，銳利的眼神緊緊盯著底下的一眾女子。
蘇笙就在這些人中，她安靜地站著，如同紙人。
那日留下喬曦，求她陪練跳霓裳羽衣舞。那女人的舞蹈功底，似乎要比彈琴的功底好得多，每番起舞時，她的神色不再如同彈琴時那般幽怨亦或是無神。蘇笙有些疑惑，一個跳舞這麼好的人，怎麼會被選去彈琴？
可是虧得這女人，蘇笙的練習大有成效，現在回想起來自己竟能兩日速成一支舞蹈，真是太不可思議了。不過這兩晚偷跑去練習，可苦了芍藥。她每晚躲在被窩裏，大氣不敢出，就怕被查房的發現，又不敢睡下，裝睡裝的她眼下出現了烏青。
這些蘇笙看在眼裏記在心裏，她不禁有些感慨又覺得溫暖。而小腿上的腰帶，她已經拆掉了。
那日和喬曦練習，無意間，她瞥清楚了她發間的緞帶，和腰帶的質地似乎一模一樣。有些事可能真的不像她所想的那樣，一條布而已，布的主人很富有，所以想給誰就給誰。譬如現在，一支舞蹈而已，觀舞的人有掌控她命運的權利，所以…。
——她不得不靠自己，完成今日的測試，如果成功她可以成為領舞。如果不成功……她沒想過。沒有什麼不成功便成仁，她不能去想象不成功的那種後果，因為命告訴她，不成功的人，會死得慘。
一陣思慮間，悠揚的樂聲響起。開始了。一陣交頭接耳，喧鬧爭議。
雲姑姑和一旁的女官咬了咬耳朵。那女官連聲應和，最後，隻見她微微一服，直起腰來。
她朗聲而道：“明日宮宴，沈玉明、劉子欣、黃采蓮、李青青、趙瑩、林娜、杜爽、王潔等八人伴舞——”
“多謝姑姑垂憐。”八女齊聲應和，略帶欣喜。
蘇笙的心跳的很快，領舞呢？是誰呢？
她忽然有點後悔，為什麼不想好不成功的後果，可是現在想似乎也來得及，沒什麼不同，還是這麼活著，倒不會去死。她垂了垂頭，緊盯著地麵。
“領舞者——蘇笙！”
原本喧鬧的大殿忽然之間鴉雀無聲，台上的女官等著蘇笙的回應，可是那位低垂著頭忽然驚詫仰起頭的人，似乎沒什麼表示。
“領舞者——蘇笙！”她又不得不朗聲提醒了一遍。
“是，是！多謝姑姑垂憐。”顫抖的聲音仿佛從喉間擠出，蘇笙似乎使不出力氣大喊我成功了之類的話。這些天的練習，她的體力已經消耗不少。可是她終於不用去想不成功的後果了。
終於。芍藥攙扶著她，一步一步走向房間。
剛一開門，蘇笙就癱倒在床。她把臉埋在軟軟的被褥間，想哭，卻不想讓人看見。
“姑娘太好了！你終於成功了！”芍藥站在一旁，手舞足蹈地替她叫出了那聲我成功了。
原來，成功是這種滋味。
蘇笙心裏想著。她悄悄把眼淚蹭在被子上，撐起身子，“芍藥，餓死我了。”
“啊？！”芍藥似乎被她突如其來的說餓給震驚到了。
“我餓！”蘇笙不耐地又叫了一遍。恩，比那句我成功了還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