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顆丹藥可祝夫人順產下小公子。”扶弋大師麵無表情地從白衫袖口裏取出一枚丹藥，輕輕捏在兩指之間，玉骨一般白皙修長的手指襯著朱紅色的藥丸甚是好看。
可在秦漢川眼裏卻是誘惑並且致命的，因為扶弋大師的下一句話是，“但是，夫人必死，秦相，你可願意？”
秦漢川剛剛因為欣喜向前邁出的步子倏然一頓，但他很快調整過來，加快步伐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扶弋大師麵前，覆手取走丹藥，退一步微微低頭拱手：“謝大師對犬子的救命之恩。”
扶弋大師微微一歎，拂袖轉身離去，走了很遠遠遠傳來一聲喟歎：“亂世之始也！”
杵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秦漢川被這句話突然驚醒，隨即他陰沉一笑，“我秦漢川的兒子，即是亂世之始也必要終結亂世，何妨？”
他將丹藥遞給接生婆，那婆子將剛剛發生的事情看了個稀裏糊塗，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從生死崖邊兜了一圈回來，忙不迭地接過丹藥往產房裏跑。
不知道過了多久，產房的門被“嘭”地打開，接生婆抱著一個嬰孩歡天喜地地跑出來，“大人！大人！生了生了！是個小公子！恭喜大人賀喜大人！”
接生婆跪在地上雙手將小公子呈上，唯唯諾諾地說：“大人……隻是不知為何……小公子……小公子沒有哭。”
秦漢川輕輕抱起自己的骨肉，初生的嬰兒本應是皺巴巴黏糊糊的模樣，這個孩子卻跟之前幾個孩子不同，他滴溜溜的眨著眼睛，嘴角微揚，滿是安然的神色。
“既是男兒，要他哭作甚。”之前秦漢川與扶弋大師對話時，扶弋大師開口便稱小公子，秦漢川心中便有了底，因此後來拿藥時，就算扶弋大師以夫人的性命相迫，秦漢川也願意做這個交易。
他自持英明一世，卻膝下福薄，長子木訥呆板，次子愚鈍不堪。因此，小兒子是他最後的希望，為此，他毫不猶豫地犧牲了結發二十多年的愛妻。
“你是我秦漢川的兒子。”秦漢川滿臉欣慰地看著懷中的嬰兒，“吾兒，喚你崖凰可好？”他用手指輕輕撫摸嬰兒的臉頰，那嬰孩竟準確無誤地抓住手指，咯咯地笑了起來。
這笑聲輕輕越過丞相府府，越過琉璃暗瓦的屋簷，越過黑雲欲摧的天空，越過行人寥寥的街道，直直拽住一人纖塵不染的衣袍。那人手勢依然是握著念珠的模樣，隻是這念珠方才已因塵事牽絆散落一地，他微微抬頭閉上眼，眉目間依舊是悲憫地神色。
突然破空一陣飛鳥的啼叫，他慢慢睜開眼，似乎看著天空又似乎透過這漫天烏雲看透了此後祁北皇朝的興衰榮枯。
“北有束足之凰，南狐血誅長龍，囚獅暴起於東，蛟鯉西遊而不知所歸。亂世之始也。”扶弋第一次切身感受到山雨欲來的摧枯拉朽之力，是曆史的洪輪一寸一寸將這個時代碾為齏粉的開始，這僅僅隻是一個開始。
白衣男子遙遙喟歎一聲，被高啼的鳥鳴掩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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