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節 留取丹心照汗青(1 / 3)

仰光,一座被日軍法西斯暴行淩辱的佛家勝地。

緬甸自古篤行佛教,佛塔、寺廟遍布全國,被世界譽為“佛塔之國”。1855年,緬甸淪為英國殖民地,英國政府將緬甸首都從曼德勒遷都仰光。仰光原稱大兗,佛教傳入後,在城北聖山建瑞光大金塔。大金塔通體呈白色,聳立於全城最高處——聖山峰頂,全城都可仰視到佛塔的瑞光普照。日寇占領仰光,攻城時狂轟濫炸,入城則燒殺掠奪,佛塔佛寺亦不能幸免,映入人們眼簾的已不是那吉瑞的佛光,而是滿目斷壁殘垣,生者的淚光,逝者的血光。

仰光城郊曾有中央監獄,日軍在此設戰俘集中營,囚禁了500多名英國、中國、美國、印度、緬甸等國俘虜。5月下旬的一天,從日軍荷馬林旅團部轉來一重傷俘虜,並附有日駐緬最高司令長官指令:采取一切手段,力促該俘為皇軍效力。

這名重傷戰俘就是齊學啟將軍。齊將軍遭敵襲擊,頭部中三彈,其他部位四處受重創,倒在血泊中,不省人事。當日軍得知被俘者身份時,其司令長官十分興奮,遂對集中營下達上述指令,因為這對日軍來說太重要了。因為:其一,這是日軍在印緬戰場唯一的將軍級戰俘,如果誘降成功,那將是他們所謂的“大東亞共榮圈”的一份難得宣傳籌碼;其二,齊將軍是仁安羌戰役指揮之一,仁安羌一役讓日軍在世界麵前大丟麵子,現在是撈回臉麵的大好機會。

然而,讓戰爭的始作俑者們始料不及的是,他們精心打造的戰俘營這一煉獄,卻再鑄了一顆中華英烈的忠魂,在中華史冊上,讓炎黃子孫近距離地再見一位當代文天祥,再頌中華《正氣歌》。

齊將軍昏迷數日後蘇醒,發現身旁站著幾名日本軍官,其中一人手裏拿著從他軍服上扯下來的符號和肩章,這時他才知道自己被俘了。當日軍從他的肩章上知道了他的少將身份,立即將他送到駐荷馬林旅團部。那個輕蔑地擺弄著他的符號肩章的,正是旅團長,他用右手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用食指指著齊學啟,說:“我的,你的,做好朋友的,中日親善!”接著用手一揮,一個軍官手捧著藥水、紗布走過來,要為齊療傷包紮傷口。齊用手一推,將藥品打翻在地,厲聲嗬斥道:“我是堂堂正正的中國軍人,你們是殺我同胞掠我國土的強盜,我們是敵人不是朋友!士可殺不可辱!收起你中日親善的花言巧語吧!”敵旅團長立即換了一副麵孔,拔出腰間軍刀,擺了一個劈刺動作,嘴裏還冒出一句日語髒字眼。齊學啟則跨步向前,欲奪刀自裁,並以吟誦的語氣陳辭:“求仁得仁,齊某今日得其所哉!”這種凜然正氣倒把那位武士嚇了一跳,趕快把刀收入刀鞘,命令下屬將齊速送仰光集中營。

二戰期間,德、日法西斯在其占領的國家設有多處集中營,每處集中營均以苦役、酷刑、淩辱等無所不用其極的手段,摧殘被囚者的肉體與心靈,挑戰人性的尊嚴。仰光集中營就是一例。攻占仰光後的第一要務是修建防禦工事,天還未亮,日軍就荷槍實彈把戰俘驅趕至工地,日暮時返回,一幹就是一整天。在工地聽到最多的聲音就是日語“八嘎”!鞭子抽打聲,和英國美國戰俘用英語喊出的“我抗議!”沒有苦役的日子,他們就分別囚禁在一間間大囚室裏,不同國籍、不同語言者相處一室,可起到相互防範的作用。除了刑訊室傳出的慘叫,巡守日軍的辱罵聲,囚室內外像地獄一樣死寂無聲,淚水無聲地掛在眼角,傷口無聲滴著鮮血,無聲的訴求,還有那對上帝對佛祖的默默祈禱。

然而,這一切因為一個人的到來而慢慢改變。齊學啟是被幾個日本士官攙扶著送一號囚室的,這引起眾戰俘的好奇。日本士官攙扶一名重傷戰俘,這超出了大家想象,一號囚室囚禁的是軍銜較高一點的戰俘。仰光戰俘營囚禁了中、美、英、緬、印等盟軍戰俘,凡新來的都被大家稱之為“加盟”。那麼,這位新加盟者又是什麼身份?

不久,真相使死獄一般的戰俘營開始有了生機,戰俘們傳遞著、議論著從一號囚室傳出的信息。齊將軍被送進一號後,一名英國上校軍醫主動為他檢查治療傷口,並以傷病危急為由向日軍索要藥物。在療傷過程中,齊將軍一口流利的英語,讓同囚一室的囚友驚訝。於是一個接一個的謎團開始解開:齊學啟、新編38師副師長、仁安羌指揮員、美國諾維琪軍校、為了18名傷員弟兄負傷被俘……戰場上人們崇拜的是英雄,軍人心胸講的是一個“義”字,人們把關切的目光投向一號室。

齊的傷勢一天天好轉,囚室的難友開始圍坐在他的身邊,聽他講述仁安羌,講述7000英軍、500多名戰俘被解救的經過,講述他親身經曆的日寇的鐵蹄給自己的國家和人民帶來的苦難,講述大家關心的問題。每當齊學啟在講什麼,相鄰囚室的難友就把身子靠在鐵欄上,靜靜地傾聽。每當出苦力幹活,或者早晚放風,齊的周圍總有一撥一撥的難友來聽他講述。他講的主題逐漸由個人經曆變換為二戰形勢分析。他以軍事家的大視角,用英語或中文向不同難友,分析著歐洲戰場、太平洋戰場、東南亞戰場、中國戰場的大趨勢,鼓舞大家求生求勝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