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抗戰爆發,孫立人派人護送張晶英至湖南老家,便率部赴上海參戰。張晶英在衡山南嶽大廟裏辟一靜室,日夕焚香念經,為丈夫祈禱平安。上海戰事吃緊,一個個國軍潰敗消息的傳來,擾得她心神不寧。聽說長沙來了大批的從上海來的傷病員,她再也坐不住了,就從衡山趕來長沙,住在位於市中心走馬樓的中南大旅店。她每天胡亂吃一點東西,就不知饑渴地跑遍長沙大小醫院和大街小巷,尋找傷病員,打聽丈夫的消息。
“長官,你是凇滬前線下來的吧,請問你知道我丈夫的下落嗎?”
被詢問的傷員吃驚地望著這位麵容憔悴的夫人,投給她疑問的眼光:“你丈夫是誰?”
她感到自己有點神誌不清了,連忙歉疚地說:“對不起!我丈夫是孫立人,稅警團的。”
她不斷地向遇到的每一個傷員詢問,唇幹嘴裂,聲音漸漸嘶啞,她還是顫抖著嘴唇發問。從各個戰場上下來的傷兵成千上萬,他們生活無著,醫療無保障,肝火旺得很,搶劫食物和錢財,砸戲園子,砸窯子,大街上大打出手,警察憲兵也不敢惹這些大爺。但這些凶神惡煞都被這位夫人焦急的眼神征服了,他們理解這位軍人的妻子。
“對不起,夫人!”
“夫人,你再向別的弟兄打聽吧!”當她瀕臨絕望的時候,一個信息使她重新升騰起生命的火焰。一位斷了一條腿拄著雙拐操安徽口音的小弟兄對她說:
“孫立人嗎?你是說我的安徽同鄉孫立人嗎?我不是稅警團的,我們在蘇州河作過戰,夫人,他升了將軍啦,他是守蘇州河國軍的英雄!”
多日來布滿倦意愁雲的臉上忽地綻開了笑容,她急切地問:“那,那他現在在哪裏?”
那位拄雙拐的小傷兵局促不安地說:“夫人,對不起,我受傷,撤下來五個多月了,夫人,你不要著急,吉……吉……吉人天相。”他不忍看到那笑容失去,不忍看到那愁雲再籠罩這麵龐。
帶著希望與更深的不安,她從長沙返回衡山,幾天後,她終於得到了孫立人一封電報:“我於十一月底至香港短期療養,不日來湘接你,吾妻勿念。”雖然是一封用心良苦的電文,已使張晶英得到了巨大的滿足。
三個月過去了,不安與思念再次襲上心頭,她細細推敲那電文,覺得不對勁,以孫立人的品性,能在此國運危難之際跑到香港去度假嗎?她決心到長沙向撤至長沙的軍政要員打聽丈夫在香港的住址,然後從長沙飛香港。她來到長沙第一件事就是先到開福寺求神祈福,請菩薩保佑她此行順遂如意。
黃昏的羽翼開始拂過江麵,料峭寒風帶來一份冷意,對岸的楊柳色已經淡去,溶入黃昏中,張晶英正整衣站起,忽然遠遠傳來她留在旅社的女傭的喊聲:
“夫人,夫人……先生到長沙來了,孫先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