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頗有些無奈地說:“方才提起此事的可是你,如今又嘟嘟囔囔的怨人家,人家幫咱們調查鋪子的事也是好意!”
鸚哥嘟囔道:“我那是氣昏了頭了!”
看他如此,我也不便再多問,我知道,待他自己想明白,氣消了,定會完完整整地告訴我。
仿佛隻是一夜之間,驟然升溫,由和煦溫暖的春急遽變為燥熱苦悶的夏。
隨之而來的,便是京中愈來愈凝重,愈來愈壓抑的氣氛,人人臉上都寫著緊張和恐怖,卻無人知道為什麼。
明明已過了夏至,可天氣卻極陰沉,悶熱的天氣與陰雲密布的蒼穹極為不相稱,詭異的不合乎常理。
夜間,陣陣妖風更是駭人,常伴著狗吠聲與孩子的哭叫聲,一波又一波地傳入每一家每一戶每一個人的耳中。
我找五斤和二蛋打聽緣由,二蛋緊張兮兮地說:“聽說是閻王爺帶小鬼兒來咱凡間微服私訪呢!說順帶還要多捉些人回去!還有人說,是因為會試案的那幾個人還不去陰間報道,閻王爺急了,親自帶著小鬼來抓人了!”
五斤撇撇嘴說:“瞎說!我倒是覺得,傳言裏頭說錦衣衛集體出動比較可信些!”
我疑惑地問:“錦衣衛集體出動?如此大陣仗是要打仗了嗎?”
五斤連連搖頭:“聽以前一起討飯的王爺爺說,他們年歲小的時候,錦衣衛每夜裏頭都會齊齊出來,第二天百姓們總會發現一些人找不見或者沒緣故的死掉,我記得他說的那個天和咱現在一樣呢!王爺爺還誇咱現在的皇上英明,終於讓原先將人攪的雞犬不寧的錦衣衛消停了,老百姓再不用過那擔心受怕的日子了!可自由哥,看這天兒,你說,咱們現在是不是又要回到以前那種日子了?”他說完,滿臉憂愁擔心地看著我。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現在的皇上和以前的那些皇上都不一樣,他是個愛民如子的好皇帝,定是會考慮民間疾苦,不會讓那些錦衣衛去打擾百姓的生活。”
五斤若有所思地點頭道:“興許,錦衣衛就是幫皇上調查那會試案呢!”
二蛋不以為然地說:“要我說,你們都是瞎操心!若真是那甚麼穿黑佩劍的錦衣衛,那該擔心害怕的應該是那些官老爺!錦衣衛查的可是他們,又不是咱們!但你聽聽那半夜的鬼哭狼嚎,分明是百姓的聲音,明明就是那些牛鬼蛇神來抓人了!”
“切!”五斤不屑地嘀咕撇撇嘴。
二蛋梗著脖子說:“你要是不信,那咱去城北的胡上仙那問問!瞧他怎的說!”
五斤白了二蛋一眼說:“不與你爭那些沒用的,我幹活去了!”
二蛋盯著五斤的背影,鼻中“哼”了一聲說:“膽小鬼,就知道你不敢!人家那可是上仙!”
我忍俊不禁地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身畔傳來鸚哥的聲音:“看他們兩個,像不像咱倆?”
收斂起笑容,我橫了他一眼道:“誰和你是‘咱’?走吧!上樓去找德成他們!”
上得樓去,見德成等人正在緊鎖眉頭說著什麼,我上前問道:“情勢如何了?”
德成輕歎一聲道:“如今京中的形狀你也瞧見了,可以說是人人自危,原先還偶爾會有消息自宮中傳出,可近日,哪怕是一丁點風吹草動都聽不到了,就像……就像……”他皺了皺眉頭。
“就像什麼?”鸚哥迫不及待地問。
德成依舊緊蹙著眉道:“就像那事從未發生過一樣。”
“你的意思是說,皇上會將此事悄無聲息地押下,讓世人逐漸淡忘,待風平浪靜了,再將他們放出來?”鸚哥的臉上帶著欣喜。
李石楠搖頭道:“或許,沒這麼簡單。”
王守仁把玩著手中的瓷勺說:“這也或許是,黑暗前的黃昏。”
張含不屑地看了王守仁一眼道:“方才就說你們思慮過甚,還恍若未聞!原隻聽人家說‘破曉前的黑暗’,倒是頭回聽說‘天黑前的黃昏’,真是個奇談怪論王伯安!”
我心內卻有隱隱的憂慮,不知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若是事情真要結束了,那眾人一直懸著的心也可放下了,但是,若是真的結束了,那程伯父真會如曆史所載的那般匆匆離世嗎?
念及此處,心情愈發沉重,想見皇上聽他親口說明的願望越來越強烈。
王守仁給自己倒了一杯奶茶,淡淡地說:“自由,你有沒有想過,皇上和皇後為什麼不見你?”
提起這個,我愈發傷心,幾日前我原本想去宮中打探皇上的口風,即便他金口玉言,不願告訴我,那我也能替程伯父他們說些好話,求求情,或者順便示意他外頭百姓們都希望快些結案雲雲。
但是,他卻以國事繁忙,近日忙於邊境部族朵顏三衛、韃靼小王子及火篩等部族勢力相爭為由拒絕見我,更甚的是,皇後,我這個身體的親姐姐,也傳話說自己近日病了,需好生休息,不宜見客。他們二人的言下之意便是,不準我進宮,或者,即便我不要性命硬闖進宮裏去,他們也不會見我。為此,這幾****整日鬱鬱寡歡,甚是委屈,隻連連感歎世態涼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