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聲悶哼,唐伯虎痛苦地伸手去捂胸口,阿九則滿臉通紅的不知所措,我和鸚哥急急去將二人扶起。
唐伯虎仍麵露疼痛之色,手亦未曾落下,我速疾抓住他的手腕將其手拿開,欲看究竟傷在了何處,鸚哥卻將我的手自唐伯虎身上打開,急切地說:“我來!”
退後一步去拿傷藥,三人看著唐伯虎胸前殷紅的一片,齊齊愣在當場,殷紅刺目仿若那赤朱耀眼的彼岸花,鮮的紅溢過棕的痂,新的赤掃過舊的黑,漫過那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口,眼前,隻餘一片刺眼的紫紅,血腥氣不斷在周遭彌漫。
“阿九,還愣著做什麼,快把藥給我!”鸚哥轉過頭對已不知所措的阿九大聲說。
收起眼底的黯然,我自地上拾起水袋,將其遞給鸚哥說:“先給他清洗下傷口吧!”
阿九好似此時才明白究竟發生了何事,伸出手急欲去撫唐伯虎那斑駁不堪的衣襟,卻又仿佛在顧及什麼似的再不敢上前,一隻纖細柔長的手就如泥塑雕像般停留於半空之中,嘴裏囁嚅著:“唐公子,唐公子……你……傷的如何?傷的如何?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她的淚,如雨,如瀑,晶瑩純潔,簌簌而落。
“不怪你,是我力氣使大了,”唐伯虎的臉色雖已如白紙,但是仍硬撐著擠出了一抹笑。
給阿九揩拭著淚,我安慰道:“你看,連唐伯虎都如此說了,你還哭什麼?快去給他上藥吧!”
阿九這才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接過鸚哥手中的藥,一行哽咽,一行給唐伯虎細細擦拭傷處。
鸚哥盤膝坐於唐伯虎對麵,斟了一杯苦澀心酸的酒遞於唐伯虎那原本遒勁有力現卻如枯木般的手中。
唐伯虎接過,一飲而盡,大大地舒了一口氣,臉上的笑溢出,那種歡暢淋漓的滿足表情好似這一切根本都不曾發生過一樣,他笑著舉起酒杯,鸚哥便又斟滿了一杯,唐伯虎又是仰頭喝盡。
我憂慮而擔心地說:“給他夾些菜吧!”
然他們卻都仿佛未聽到我的話一般,鸚哥隻兀自倒著,唐伯虎也隻兀自喝著,我急切地一把握住唐伯虎的手腕說:“別喝了,你都傷成這副模樣了,還想不想安然出去?別糟蹋自己!”
“哎!我都這副模樣了,出去能如何?不出去又能如何?五月已過,我還能再作何奢望?左不過是挨過一日是一日,能高興一日便是一日,甚麼糟蹋?甚麼受傷?都去他娘的!先讓本公子喝爽快了再說!”唐伯虎推開我的手,又是將酒一飲而盡。
聽聞此言,我雖哀慟,卻知道不能如此,作勢欲奪鸚哥手中的酒壺,卻隻握住,一片冰冷光滑的壺身,我語中已有些哀求之意:“身體要緊,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讓他喝吧!酒,能止痛,能忘憂,能解愁!”鸚哥凝視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
我凝眉亦盯著他的眼眸,仿佛許久,許久,許久……他眸中,似有千言,似有萬語,似有萬般無奈,似有百般掙紮。
終於,他開口道:“縱然今日我們帶了那些所謂名貴的傷藥,卻都比不得這個!”說罷,晃了晃手中的酒壺。
“來,給我吃一口那個,式樣倒很是別致!”唐伯虎打破一室的尷尬,伸長下巴對著食盒,卻抬眼看著鸚哥和我。
低下頭,我不動聲色地歎息,手中卻執起勺子,還未伸向餐盤,鸚哥便自我手中將勺子奪過,指尖觸及,一陣溫暖,我這才覺得,周遭,竟是有些陰冷。
唐伯虎似甚為喜歡,徑自說道:“果然還是要多吃些甜食,心情才會忻悅!”
複向我道:“鳶兒,這東西定是你想出來的!”他閃亮的眸子熠熠生輝,我看得出,他此時眼中的高興之色是發自心底裏的,這個輕鬆愜意且滿足的笑將我方才的愁思一掃而光。
我回他一笑:“好吃嗎?”
“好吃!你做的都好吃!”唐伯虎說罷給鸚哥遞了個眼色,想再要一口。
鸚哥淡淡地放下勺子,執筷給唐伯虎夾了幾片鮮嫩的牛肉,唐伯虎卻被塞的一陣發哽。
急急去拍他的背,我笑說:“此糕並非出自我手,為阿九親手所做,先前我隻教過她一回,阿九卻一學就會,你看,她是有多心靈手巧!如此體貼入微的女子,何處才可尋得?”
阿九的臉如熟透的櫻桃,低聲道:“為了唐公子,縱然讓阿九去爬那刀子山,去跳那旺火海,阿九都不帶眨眼的,隻要唐公子能安然無恙,笑口常開!”
“傻阿九!”我禁不住撫了撫阿九的背。
唐伯虎卻甚是吃驚地一眨不眨盯著阿九,我不知是苦還是樂,阿九終於還是說出口了,當著,這麼多人。
“伯虎,你先生來京了,他讓我們囑咐你好生照顧自己,定會幫你澄清冤屈!”鸚哥笑道。
唐伯虎將視線自阿九臉上收回,半晌,臉上才又重有笑意,抬頭問鸚哥:“什麼先生?”
“你家鄉的恩師沈周,頗具名望的沈老夫子,”鸚哥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