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皆愣在當場,我轉頭看了看氣的臉色發青的鸚哥和在一旁緊抿雙唇的阿九,無奈地笑笑,平時極少看到鸚哥這種類似指責下人的神情,不覺感到有些新鮮,不過鸚哥卻實實在在地說出了我原本想說的話,於是我便稍微調轉了下方位,既可以繼續給程伯父慢慢上藥,眼角也可以瞄到鸚哥那處的情形,耳朵,也仔細豎起,想聽聽獄卒究竟會如何解釋。
“你個下賤丫鬟算老幾?敢在這裏嚇唬老子?”一個牢頭模樣的人一個跨步來至鸚哥眼前,腰間佩劍已離了鞘。
起先沒想到獄卒會如此凶悍,我剛要去阻止,沒想到鸚哥一掌便捏住牢頭的手腕,另一隻手靈活地緊捏住牢頭的肩胛骨,腿上一個使力便將牢頭重重地摔至地上,我驚訝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但牢頭好似摔的並不重,一個鯉魚打挺便站了起來,拿起掉落至地上的佩劍的同時其他幾個獄卒也已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齊齊殺氣騰騰地看向鸚哥。
“住手!”程伯父厲聲喝道。
我也走上前去,訓斥道:“你們要做什麼?我的丫頭方才所言不對嗎?小小獄卒難道要反了不成?我的人代我說話,你們可有異議?難道非要本姑娘親自說出口,你們才肯當回事?”
幾個獄卒的臉色稍微鬆了鬆,卻依舊憤恨地看著鸚哥,好像隻要我和程伯父稍一轉身,他們便會動手殺了鸚哥。
我冷笑一聲道:“你們還真是好大的狗膽!連當今皇後親妹妹的貼身丫鬟都敢動了?瞧你們對我劍拔弩張的這陣仗,怎麼?是要反了我、反了皇後、反了皇上嗎?”
獄卒們的臉色瞬間煞白,牢頭已拿起的劍也悄然藏至背後,我冷眼掃了一圈,方才自進入牢中便壓抑住的,因看到程伯父在獄中的情形絲毫都未改善所升起的怒火,在此時,已然按捺不住,斜翹起嘴角剛要厲聲繼續斥責,其中一個反應極快又極有眼色的獄卒立即跪下求饒:“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的並沒此狗膽,方才都是誤會,還請姑娘大人不記小人過,饒過小的!”
此時,其他獄卒也已反應過來,齊齊下跪,那個方才被鸚哥摔倒的牢頭也隻能不情不願地跪下。
我斂了斂神色,喝道:“本姑娘旁的本事沒有,就是會將眼前見的、耳裏聽的原原本本地告訴皇上和皇後,就連一個白眼、一聲冷哼都不會落掉,這個目無聖上的罪責……”
我說罷意味深長地看著牢頭,牢頭這才開始哆嗦,顫聲道:“姑……姑娘,不是我們違抗聖旨,實在是這牢飯和診治不歸小的管啊!小的也未曾受到聖上下的旨意,如若不然,就是給小的一千一萬個狗膽,小的也不敢呐!還請您饒過小的啊!”
鸚哥微微皺了皺眉,程伯父無奈地說:“鬱鳶,好孩子,你們別難為那些獄卒了,他們也都是聽上頭吩咐,哎,算了,有你每月這一回,老夫就知足了!”
我轉過頭,程伯父正打開食盒一層,抬起頭笑著問我:“鬱鳶,這花花白白的是什麼?”
見程伯父不動聲色地轉了話題,也自是不好再說什麼,隻能將勺子遞給他笑著答:“您先嚐嚐鳶兒再告訴您!”
“嗯,入口即化,香甜醇厚,看著像你從前那個提拉米蘇,但是仔細嚐著卻又不像,好吃!好吃!”說著還十分愜意地喝了一口酒。
我將程伯父的酒杯搶了過來說:“程伯父真不愧是嚐遍天下美味的行家,味覺竟如此靈敏,這是蛋糕,用雞蛋做的糕點,若是您覺得好吃,下回鳶兒再做來給您吃!隻是這酒啊,鳶兒帶來是為了給您解解饞,但您身上有傷,不能多喝,最要緊的是身體,可不是嘴!”
我本是嬉笑之言,沒想到本來眼帶笑意的程伯父,此時的眼中卻微有濁淚,隻短歎長籲地不說話。
“程大人,這些吃食您先留著,這是冰袋,包裹住食盒便可,獄中的潮氣雖重,但是有了這冰袋,食盒中的吃食放個一兩日是不成問題的,”鸚哥適時地打破即將溢滿悲傷的場麵。
“好,好!”程伯父語氣中略有些激動。
我看著程伯父臉上逐漸浮起的皺紋,咬了咬牙道:“程伯父,您放心,現在無論是朝中大臣還是民間百姓和書生,都在為您聲討說法,上回在我們鋪子裏會盟來了好些人呢!您朝中的同僚、敬仰您的書生還有打抱不平的百姓,經過我們那日的商討,此時都在為此事而奔走,您絕不會一直如此沉冤莫雪,老天必有開眼的那一日!”
鸚哥點頭道:“程大人,正是呢!朝中的馬文升馬大人,洪遠洪大人,王瓊王大人,還有楊一清楊大人那日都來了,還有大文士沈周,您曾經的部下席書等人,眾人都誓將為您等人澄清冤屈。請您一定要放寬心,這世上,有如此多敬重您的同僚和後輩,定不會允許您受此不白之冤!”
程伯父原本渾濁不清的雙眼頓時如夜空中璀璨的星星,看著鸚哥道:“啟南來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