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循吉竟然少有的沉默寡言,隻皺眉點了點頭。
馬文升緊鎖著眉頭看著楊循吉歎了一口氣道:“君卿,傅瀚之事切莫外露,你在禮部平日裏如何與他相處日後亦是如此,萬不可怠慢了他,讓他有所懷疑,以免打草驚蛇!”
楊循吉渾身扭了扭,點了點頭,口中應道:“是”。
“諸位,吾等上書之事也會盡快辦妥,請諸位放心!”沈周對大家做了一個賠罪禮。
幾位朝中大人忙上前去扶,馬文升歎了口氣道:“沈公客氣了,吾等盡力而為便是!”
這幾日,搞民間請願的那幾人做的是如火如荼,由此,程伯父一案在百姓間搞的響應陣仗更大了,也出現了與以往全然責備程伯父、唐伯虎和徐經完全向左的聲音,我隻覺愈來愈有希望。
但另我又覺灰心的是今日的消息,德成來說:“而今,程大人已在獄中三十日,聽聞今日早朝,禮科給事中周璽奏表皇上請求速懲程大人,不可再偏袒包庇,隻因先前與華昶一道上奏入獄的禦史官王鼎、魏玒已患傷寒、霍亂等病,命在須臾,周璽便請奏量情發落懲處或疎放這些因請奏而入獄的‘無辜’之人,嚴懲‘作奸犯科’的程大人。”
我一拍桌子道:“我承認,那些言官上奏被捕的確冤了些,但這也是皇上為護顏麵的無奈之舉,再說那言官,若是真心因同僚病危而上奏,那便直接請釋便是,為何還要請求嚴懲程大人?可見其居心!”
德成喟然而歎說:“若是這也便罷了,隻是他表中之語實是氣人,其人說‘若萬一一人不幸病死獄中,知者以為病也,不知者必謂陛下溺愛程敏政,故將言官拘囚困苦,陷之死地,以箝其口’……”
不待德成說完,鸚哥便瞪眼道:“他這是威脅皇上?”
德成冷哼一聲道:“這算什麼?你可知,他又如何說程大人?”
德成掃了一眼我們,甚是無奈地搖頭道:“他說‘程敏政之奸貪,顯然可見,言官劾之,尚被連坐,萬一不逞之徒,包藏禍心,隱而難知,有沉所不忍言者,孰肯蹈湯火、冒白刃,複為陛下言之哉?’”
我忍不住譏諷道:“這人倒是有趣,抬高自己,貶低別人,做了**還要想要再立個貞潔牌坊!”
張含瞪眼道:“你個大閨女又說什麼話呐!”
我冷笑著不理他,問德成道:“那皇上是何反應?可有動搖?”
德成搖頭道:“聖意自是不可妄自揣測,但聖上英明,自會有其論斷,且看吧!我們隻消將我們該做的做好便是!”
月中十五這日,天還未亮,我和四少爺便向著鳳凰台出發,此時天氣已回暖,縱然是早晨也已沒有上月那般寒涼,自山腳下便可看到山間一派青翠嫩綠的顏色,站在山下的小道上,鸚哥滿臉的不懷好意說:“鬱鳶,我們比賽如何?看誰先到山頂的麵館!”
“少爺,您可小心些!”金盞這個昔日的小蘿卜頭也已有了‘少年閏土’的模樣,焦慮不安地看著鸚哥。
鸚哥一個轉頭說:“你將食盒給我拿穩便好,旁的心莫操!”
我冷哼一聲,手拿一根方才從路邊拾起的樹枝,往地上猛地一立,豪氣衝天地說:“誰敢橫刀立馬?唯我張大將軍!”說罷我不等鸚哥反應過來,抬腳便向山中進發。
“你!你犯規!”鸚哥略帶不服氣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我回頭看了看他氣的漲紅了的臉,衝他做了個大大的鬼臉,轉過頭繼續向山頂奔去。前幾日剛下過幾場春雨,山中的空氣甚是清新,早春的氣息夾雜著泥土的香氣和嫩葉的清香,徐徐撲入鼻尖,我一邊陶醉地深呼吸,一邊兩條腿絲毫不停歇,心裏隻想著快些爬到山頂,給程伯父買他一直心心念念的麵食,好快些去牢中給他帶去。
正陶醉間,鸚哥便趕了上來,獨獨留已落下老遠的金盞在遠處大喊著:“少爺,少爺!您慢些!仔細腳下!山中路滑!等等金盞!姑娘,您幫金盞攔住少爺呐!您二位就別比了!仔細著自己!”
金盞青澀的公鴨嗓一遍遍回蕩在山間,聽他焦灼卻無奈的聲音甚是好笑,我拍了拍臉頰,笑著對鸚哥說:“你瞧把你家小廝嚇的,真是不容易,人家小孩還提著食盒呢!你快去幫襯著,別來跟我這個大人瞎湊熱鬧!”
“你說誰呢!”鸚哥早已跑過了我,回過頭不滿地看著我。
我嘴角一勾,邪惡地笑著說:“本大娘說的就是你這小小子!哈哈哈!”
鸚哥的麵頰因爬山似紅蘋果一般,再配上他此時略有些惱怒的眉眼和一抖一抖的酒窩,甚是俊秀。
“站住!你說誰是‘小小子’呐?”此時鸚哥那眉毛一挑一挑的,伸手攔住我的去路。
看他那瞬間拉長的臉,我指著自己的腮幫子賠笑道:“我說我呢!對不對,你看看!還沒長胡茬呢!”說罷我拿指頭在嘴邊拂了拂,又在下巴上捋了捋。
鸚哥被我滑稽的樣子逗的撲哧一聲笑出聲,那一笑便牽動眉眼俱笑的桃花眼如夜空中璀璨的明星,照的我有些晃眼。
我一掌打掉他攔著的胳膊,繼續向前跑,身後傳來鸚哥的聲音:“張鬱鳶,下回你若再說我小,你試試!”
我又轉頭對他做了一個鬼臉,嘴裏不斷道:“我跑,我跑,我跑跑跑!”
“你嘴裏念念叨叨地說些什麼?”鸚哥追著問。
“你猜!”我抬頭笑著說。
鸚哥一扭頭說:“我才懶得猜!”
其實,上山的路被人踩的多了,倒是平順的很,隻是這坡度有些抖,腳下的山石又有些滑膩,若說方才在山腳下還可以略跑跑,但此時已到了半山腰,若再跑,體力已有些不支,而且也有些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