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那晚馬侍郎所言的“黃雀在後”就是傅博廣的親叔叔!難怪當時聽起來如此耳熟。若是真如馬侍郎所言,那這個傅瀚就是最終得利者,也是獲益最大的,我與王守仁和王銀對視了一眼,看他們二人也都是一副了然的神情,我不禁唉聲歎氣。
“那諸位可知傅瀚此時在何部供職?”席書單邊嘴角翹起,語氣中帶著嘲笑和輕蔑。
楊循吉又是猛地一拍桌子,將眾人嚇了一跳,還未等眾人反應過來,楊循吉便開口嚷道:“好個傅瀚!枉我還掏心掏肺的對他,原來竟是如此小人!竟攛掇自己的親侄兒去接近欲陷害之人,虧他這個喪良心的能做得出來!枉我在禮部與他共事了這麼多年!繞來繞去,原來都是自己人害的!真是小人!真是小人!啊呀呀!哎呀呀!”
楊循吉仍在不斷叫嚷著,他方才的氣怒之言我聽的是莫名其妙,正努力將各個人物和關係在腦中牽線搭橋時,伍文定濃眉一挑,不耐煩道:“楊大人,請您冷靜些,在座諸位或許還未搞清楚事情緣由,待在下給諸位詳細說來可好?”
見大家齊齊看著自己,楊循吉便訕訕地止了叫嚷,卻依舊在兀自嘀咕著什麼,伍文定看著他歎了一口氣道:“傅博廣的父親原是禮部尚書,傅家世族幾十代都有人在禮部供過職,傅博廣的叔叔傅瀚如今在禮部供職,而此次會試案起先是傅博廣去衙門密報的,諸位可明白了?”
看到眾人若有所思的模樣,崔銑笑道:“程大人已在禮部任職數十載,禮部同僚自是幾十年的情分,諸位可曾想過,出了事,禮部為何一點情麵也不給程大人留?”
胡世寧補充道:“官場之中‘利’字當頭,若是程大人此次致仕,最有可能上位頂替他禮部右侍郎之職的便是同樣已在禮部供職了十幾年的傅瀚,這也是最近這些時日我們留心傅府的動向所得,傅瀚此人已在悄悄準備上任事宜,話已至此,還需吾等多言嗎?”
自打方才恍然大悟,我的心便激跳如擂鼓,此事對我的震撼彷如晴天霹靂,一直以為傅博廣隻是單純的記恨徐經和唐伯虎,可未曾想到,連他的背後都有這見不得光的原因,傅博廣打著記恨的幌子為自己的親叔叔謀求官職,為整個傅氏家族謀求利益。
表麵上是恨極了徐經和唐伯虎,實際是為了傅瀚的官職,再往深了挖便是為了保住他們傅氏一族在禮部的霸權,單單一個禮部所負責的科考,便是多麼大的**!掌握住了科考,便掌握住了利益輸送,掌握住了人才,我冷笑兩聲,看來,這張網他們已布了許久。
李石楠嘲諷的聲音傳來:“意見相左之人?權力爭奪之勢?嗬嗬!”
從未聽過他以這種語氣說話,我撓了撓頭想,看來程伯父之事對他的打擊也甚大,麵對從未想到過的真相,任誰,也不願接受。
原先我們以為的竟然都錯了,並不是因為都穆嫉妒唐伯虎,也不是因為傅博廣記恨徐經,更不是因為華昶為天下學子不平,一切的一切,都是達成私利的工具,參與進此案的所有人,皆是被彼此利用,可笑,真真是可笑!
“未想到看似簡單的會試案背後竟隱藏著利欲熏心,哎!關於都穆,諸位可有查到什麼?”席書凝眉聲音顯得異常沉重。
王守仁歎了一口氣道:“都穆背後也不甚簡單,他與華昶之事是馬幽馬侍郎籌劃的,而馬幽背後則是朝中的重臣謝遷,據我們猜測,他們與程大人的恩怨由來已久,是為地域幫派之爭,無論朝堂之上還是朝堂之外,我們皆知,同鄉、同門、同窗便是力量,自己人越多在朝中越好行事,這番利益之爭,卻可惜了程大人、唐寅和徐經!
馬文升鼻中鄙夷地“哼”了一聲說:“老夫早知如此!果真是小人!”
王瓊捋著胡須說:“看來真讓約齋言中了,老夫先前還以為畢竟大家同朝為官了幾十年,他們定不會如此狠心,做的如此決絕,未曾想幕後黑手果是他!”
王守仁拱手道:“雖是如此,但是在下卻親耳聽那馬幽言他們隻是螳螂,真正的黃雀是傅瀚,由此看來,都穆方與傅博廣方是知道彼此的動作的,此次會試案許是他們合力而為之,至於究竟最後捕得的蟬如何分,便是他們雙方密謀之事了。”
焦芳猛地一拍桌子道:“小人!實打實的小人!看我如何重重地參他們一本!”
洪遠搖頭道:“孟陽,莫衝動,此事需我們大夥從長計議,並非上奏聖上如此簡單,他們此事定是籌謀了許久,我們萬不可意氣用事!”
沉默許久的沈周這才徐徐開口道:“哎!可憐了篁墩,還有我那乖徒弟和他的知己好友,朝堂之事果真肮髒至極,哎!老夫真是悔不當初,就不該讓伯虎參加科考!”
楊一清歎了一口氣道:“還是沈公有遠見卓識,雖滿腹才學卻不入仕途,哎!”
沈周滿臉悲戚地搖頭道:“哎!縱然老夫不入仕途,此時一樣要卷進你們這政事之爭,造化弄人呐!”
馬文升喟然長歎道:“這些日子,還得再勞煩你們這些後生繼續盯著傅瀚和馬幽那處的動向,傅博廣和都穆就暫且放一放,他們也是被人利用了,查清楚是否傅瀚與馬幽便是盡頭,除了謝遷,不知他們背後還有無其他同黨,你們都需留意著。”
“是!”眾人異口同聲地點頭答應。
洪遠作沉思狀說:“我們此次陣仗搞的如此大,他們不可能不知曉我們的行動和動向,必是有應對之策,你們也需留心著!”
對於馬大人和洪大人的遠見卓識,我不由得生出一股敬佩之情,禁不住地連連稱是。
“君卿,你們也快些行動吧!時不我待!”楊一清嚴肅地看著楊循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