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1 / 2)

之前睡得晚了,辭香早上就真的沒能起來。最後還是神巫到她房裏來叫她的,說實話,醒來就看到一張冷冰冰的銀麵具的感覺確實有點驚悚。

神巫看著她睡眼惺忪地起來,扭臉向一邊,對著劃破了的床帳端詳了半晌,然後一言不發地轉身,向樓下走去。

“幹什麼啊?我隻是醒得晚了點,我會收拾得很快的。”

神巫回頭淡淡瞥了她一眼:“我又沒說你什麼,我去樓下賠床帳的錢。”

等到辭香穿戴整齊下樓的時候,正看到神巫站在櫃台前試圖和掌櫃交涉,但是掌櫃的老人還是嚇得話都說不清,推拒著不敢把錢收下。

見到她下來,神巫幹脆把錢往櫃台上一扔。拉過辭香的同時塞了一個紙包在她手裏,言簡意賅:“你的早飯。走。”

像往常一樣,兩人騎馬出了小鎮,上路。

之前幾天神巫一直說著流民流民,但是一次都沒有碰上。今早上路時也還好,隻是過一會,竟真的有三三兩兩的人,大多衣衫襤褸形容憔悴,或是在路上跌跌撞撞地行走,或是躺倒在路旁。

“這些都是流民?”

“嗯。”神巫點頭,道:“今年河內的收成不好,逃荒的人很多,多處都會碰上。這些人俄瘋了什麼事都做得出,我們最好小心。”

“知道了。”辭香看著路邊麵黃肌瘦的流民,卻不太信。他們連走的力氣都沒了,還能做出什麼來?

等到下午的時候,路上的流民逐漸多起來。大概是他們走的路正好迎上了流民逃荒的路線,又過了幾天,漸漸變成了流民載道,走到哪裏都是一片一片枯槁慘淡的景象。

大批的流民集中在一起時,並不會叫嚷,可是他們會發出一種特有的聲音,像是從嗓子裏壓抑地哼出來,聽起來讓人心悸異常。不時地有人跪在他們的馬前討飯吃,一開始辭香還會給一點身上剩餘的幹糧,可是後來,一是她自己帶的幹糧有限,二是給了一點吃的後,往往是一群人上前哄搶,混亂不堪。所以她也漸漸學著狠心不再理會。

這天日暮時分,辭香和神巫沒能看到前方有燈火的影子,看起來今夜是難免要露宿了。可是四周擠滿了流民,在這樣的環境下同他們一起露宿,真的是很讓人難以忍受的一件事。

神巫不禁有些煩躁起來,流民塞途,想催馬卻行不快。又有三兩個小孩,大概是餓得狠了,不知死活地上來攔他們的馬,乞食吃。

神巫早就沒了耐心,揚起鞭子就要打下去。辭香趕緊攔著他,那些人不知怎的,大人小孩全都湧到了辭香馬前。一雙雙枯瘦的手伸向她,更有甚者,死死地抱著她的馬不讓她走。

辭香沒料到是這種情況,求助地望著神巫。無數近乎瘋狂的流民伏到她腳下,發出壓抑的聲音,每個人都不停地拉扯、痛哭,血紅的眼睛空洞地望向天空。

神巫冷冷地看著她,亦不上來幫忙,金屬麵具折射著幽深的光。

她寸步難行,看神巫又不幫她,便隻好自己催馬試著從流民的包圍中解脫出來。沒想馬剛一朝前走,流民群像是受了刺激一樣,更多的人撲上來。拉扯著她的馬,有的甚至想要抓住她。

那些流民的形狀極為可怖,張著嘴,發出瘮人的嚎哭。馬一下子驚起來,兩蹄抬高,踢倒了一大群人,但是又立刻湧上更多的人,慘叫、哭鬧之聲不絕於耳。辭香死死拉著馬鬃保持自己不被摔下去,嚇得驚叫起來。

流民在馬身上撕扯、抓撓,馬腿上已留下了幾道模糊的血印。神巫終於手指動了動,鞭子落下,借著大批流民跌倒之際衝到了辭香身邊。一把將她從馬上拎起來,往自己馬背上一擱,兩人共乘一騎,迅速地離開。

淒厲的嘶鳴從身後傳來,辭香回頭看了看,在流民的擁簇之間,自己的馬已經倒了下去,瘋狂的人群一擁而上,不知在爭搶著什麼。

神巫沒有走大路,而是拐下來衝進了山穀裏。這裏沒有流民阻塞,馬跑得極快,顛簸不堪,她被風灌的忍不住咳嗽,神巫卻絲毫不放慢速度,仍是不要命地往前衝。她隻能抓緊了他的衣襟才能不感覺要被甩下去。

神巫始終帶著麵具,她看不到他是什麼表情,但是那雙眼睛冰冷到了極點。

暮色四合,馬在一條清淺的溪水旁停了下來。辭香喘著氣趴在馬脖子上,隻感覺身後的人依舊保持著摟著她腰的姿勢,一動不動。

她轉過頭,他的麵具在昏暗的天光下閃著冰冷的光。凝視她半晌,神巫終於開口:“這就是你婦人之仁的結果,你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