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大哥!我們回來了!”
老遠便見石鋒大咧咧地在馬背上揮手,石釗與白琴不由失笑。兩人一前一後快步趕來,營門前,石鋒翻身下馬,順手將韁繩丟給旁側的士兵,興衝衝向二人迎了上去:“末將參見白大人,參見大哥!”
白琴微微一笑,連忙扶住他的胳膊:“辛苦你了石鋒,這一路可還順利?”
“嘿嘿,要是小玉夫人少念叨幾句,那還算挺順利的。”石鋒抬手一蹭鼻頭,笑得勉強,“您不知道啊,這一路上她老人家那張嘴壓根就沒停過,成天念念念,簡直比昭葉寺那群和尚還厲害!”
聞言,石釗故意板起臉來,在自家小弟肩上一擂:“什麼和尚不和尚,小玉夫人就算要比,也得和尼姑比才是。你見過她那樣紮眼的和尚?”
石鋒瞪眼:“便是夫人那樣紮眼的尼姑咱也沒見過呀!”
說完,兩人拍拍肩大笑起來,周遭幾個小兵不解所以然,呆頭呆腦跟著一起笑,直到白琴抬袖輕咳一聲,轉頭向著石家兄弟身後走去:
“沁玉,歡迎回來。”
石家兄弟立時收聲,隻聽身後一人涼兮兮道:“是啊,本夫人這就回尼姑庵來了,怎地?”
“不怎地不怎地!唉呀夫人您別往心上去,石鋒這小子哪兒都好,就是嘴臭。”石釗趕緊賣了自家弟弟,滿臉堆笑地扭過身來,“您就當沒聽見,沒聽見沒聽見啊。”
龍沁玉低哼一記,也不與他二人多言,徑自吩咐道:“白琴與石釗二人隨本夫人進帳,其餘閑雜人等未經傳喚,不得入內。”
眾人抱拳:“是!”夜風森冷,白、石二人跟在龍沁玉身後往帥帳去。這位夫人不言不語,麵上亦瞧不出絲毫愉悅。白琴垂下眼簾思忖一陣,再看石釗,見他也皺著眉,許是在為難如何開口。
帳中燃著炭盆,撩起簾帳,一股溫暖撲麵而至。龍沁玉邁入帳中,解下風氅,背對二人默然片刻:
“我失手了,兵符在鳳懷鸞手裏,他認出了我。”
此話甫出,白琴與石釗俱是一驚。
“太子等不下去了,否則也不會讓他前去遊說趙秉陽。我原打算留下來逼他調動州師,然……趙秉陽得了消息,連夜封城打算將我們困死城中。”龍沁玉將風氅擱去邊上,口中低道。“不過,你二人也不必擔心,跟蹤者已被引往兆縣,咱們暫且是安全的。”
石釗沉吟半晌,問:“朱雀公子既識破了你的身份,為何又放你離開?”
“那撥被引去兆縣的探子就是目的,隻要他們沒法跟來,早晚會落入秦王殿下手中。”白琴走到輿圖前,指尖點點旬州城:“雖說滄安尚未暴露,但朱雀得了兵符,旬州師便等同歸於王師麾下,秦王殿下所布南北合圍之計,恐怕難以實現了。”
秦王陳兵旬州東麵,中軍位在兆縣,而旬州師固守州城一帶,隻要取得兵符,留在旬州西北方的王師自當北退百裏,以防秦王大兵圍剿。如此一來,秦王屬軍則能獲得旬州境內的糧草補給,為進攻王師提供助力。
“非但難以合圍,連邕州也會受到威脅。”龍沁玉揉動隱隱跳痛的額角,“如今隻能繼續向南,畢竟南麵嶽州有咱們的內應,南嶽王也曾答應助小殿下一臂之力。”
南嶽王在嶽州境內獨霸一方,手上亦握有重兵,其威勢遠勝過嶽州太守。
白琴垂首不言。
南嶽王?既然太子能讓朱雀公子說服旬州太守歸順王師,又如何不能派人到嶽州與南嶽王暗通款曲?況且如今沁玉的身份暴露,朱雀公子必定明白秦王有所動作,更會加緊對南嶽王的爭取……
“沁玉,我不讚成南下。”白琴揚眸。
石釗托肘點頭:“末將也覺著南下不妥,畢竟南嶽王那老家夥立場曖昧,咱們忙著跑去向他求援,反而會令那老家夥看輕了咱們,著實大殺秦王殿下的威儀啊。”
龍沁玉在輿圖前站定,指尖自旬州城慢吞吞劃至滄安,再到旬、嶽州二州交界處的飲馬河。
不錯,以鳳懷鸞的個性……說不定早就有所準備了。飲馬河北乃是山地,易於設伏,萬一那廝提前在飲馬河邊下伏兵,屆時待己方抵達河邊時,便退無可退。
“……那麼,先行派人往南嶽走上一遭,待探明南嶽王之動向後再做定奪。”
*
旬州,昌順縣。南下征伐秦王君少淵的王師駐紮此地已有月餘。城中宵禁極嚴,亥時過後,天色早已黑盡,卻仍有一人獨自漫步城頭。
鳳懷鸞一襲紅衣墨氅,負手立在城垛上。
——七年前的那個黃昏,她亦是用那般冷冽怨恨的眼神盯著他。
不錯,兄長血肉模糊的屍首,師父胸前猙獰的傷口,再加上自己手中緊握的利刃,這一切足以向她證明,他鳳懷鸞刺殺了她的至親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