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有心事，才格外不待見喜公公，卻也不願意點破，晚間半躺在床上就著燈看書時，他突然湊進來，折子沒批幾個，全堆在桌上，人卻已鑽進了被子，抱著我默默半晌，才慢吞吞道：“你今日，是不是怕我畏懼孫建邦的權勢，包庇榮妃，才不對我說的？”我一愣，當即反應過來，他是在介懷我不肯告訴他我與榮妃的過節，卻又不知如何回答了。說不是罷，他必定不信，說是罷，事實該當如此，我又何必教他為難，便一時緘了口。他卻也並不是非要聽我回答，自顧自道：“是，如今國家方一統，根基不穩，邊境全靠孫建邦壓著，我是仰仗他，可是若榮妃真的對你做了什麼，我絕不會輕饒了她。一個丈夫若不能保護自己的妻子，那便是天底下最最沒用的人了。”我訝然，實在未曾想到他能說出這麼一番話來。我其實從未想過能倚仗他，我覺得榮妃害我，我卻拿不出確實的證據來，何況她並未能害到我，即便罰也不過不痛不癢的小戒，我甚至沒打算告訴他。
我從來防他不信他，我知道為帝王者為平衡權勢，什麼事都做的出來，心愛之人又算的了什麼，對帝王來說，心是最最多餘的東西了。可是今日他對我說的這番話，卻教我心裏沒來由泛上一絲酸楚來，半空裏一顆心懸了那麼久，突然發現有地可落。
他見我仍不言語，神色突然黯然下去，“你是怕沉玉的前車之鑒麼？我，確是對不住她。”他垂下頭去，麵上說不出的愧疚，“你不知道她從前是怎樣淳厚真誠的一個人啊，都是我害了她了。”我這才反應過來他口中的沉玉就是芳貴嬪，芳貴嬪之事我固然替她惋惜不已，可這些事，古往今來的史書上記載了不知多少，我早就看膩，早已覺不出殘忍，卻未料及他今日能在我麵前真真切切的愧疚痛心，一句也不為他自己辯駁。
我不禁開口，“沒有，延熙，我從沒有這樣想過。”他摟我更緊，“你不知道我多怕宮裏那些見不得人的手段，更怕有一****起來，突然便發現你不在我身邊了，再也找不回來了。我多想這麼大的深宮裏，隻有我們兩個人。可是秋兒，這些人裏，有人為我生兒育女，有人默默陪伴我數十年，有人不爭不搶安分守己，一個個都真心待我，我怎能棄她們於不顧，隻找一處寺廟，讓她們對著青燈古佛了卻餘生？”我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不必多說。”他靜默片刻，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秋兒，我就算拚盡全力，也定會護你周全。”我笑，“不必你拚盡全力，我好得很，也知道保護自己，你不要擔心太過。”他也低聲吃吃的笑，半晌，久的我都快迷迷糊糊睡著，他突然在我耳邊輕聲道：“我今日過來的時候，瞧見禦花園裏的菊花都開了，好不漂亮，明日，我便陪你去賞菊罷。”我含含糊糊應了一聲，混沌睡去，這一覺竟是前所未有的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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