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晨起我為他整理衣服時,他欲言又止好一會兒,才道:“今日我可能會晚些回來。”我不禁笑道:“怎麼?到了榮妃娘娘那裏,皇上還能回來?”他難得的被我堵了一回,微微歎口氣,哭笑不得道:“是難些,良玉旁的沒有,撒嬌討巧的本事卻厲害,我多試幾次,肯定能回來。”我隻笑,沒再言語。
他走之後,我在庭中樹下的榻上淺眠了一覺,醒時身心舒暢。今日好一場秋晴,晴空如洗,一碧萬裏,塘中一泊水天光雲影,光鑒照人。我起身叫了侍歡過來,讓她伺候我換了件湖藍色織錦宮裝,秋香色掐牙邊上用銀線密密繡了蘭花,腰係一條秋香色百蝶紋百褶裙,對鏡淡淡描了描妝,隨雲髻上鬆鬆插了支鳳求凰,另裝點幾朵珠花。
收拾停當,我攜了禮,去給榮妃拜壽。
碧波水榭是宮中專門舉辦一些小型宴會的地方,位於禦花園東側的碧波湖上,湖上一架長橋橫臥於水麵,碧波水榭就在湖心,水榭由八根朱漆的石柱支起,緋紅色輕紗掩映其間,淩波湖上,便有朦朧縹緲之感。此時深秋萬木凋零,枯黃落葉翩翩,為此湖上歌舞升平,春意不減。
掌事的太監認得侍歡,忙不迭的進去通報,我心知不會被歡迎,這邊便同侍歡先行上了橋,遙遙望見段延熙迎了出來,我腳步不變,兩人一急一緩,相對而行,橋上迢迢無盡,橋下碧波潺潺。我走的慢,不過一半段延熙便走至我麵前,趕忙扶了我,語氣無不責怪,“怎麼來也不先知會一聲?我派人去接一接也好。眼見要入冬了冷的緊,這麼遠的路連個暖轎也不坐,手這樣涼。”我道:“一時起意來的,覺得不給榮貴妃娘娘拜壽似乎不妥,便趕緊的來了,未顧得上坐轎子,無妨的,這樣近。”他又嗔我一眼,沒說什麼,隻焐緊了我的手。
進了水榭內,先給皇後行了禮,皇後雍容不減,蜜合色宮裝上金線團簇著牡丹,笑吟吟受了我這一禮。榮妃站在一旁靠近皇上的位置上,一襲金紅色挑絲鴛鴦錦宮裝,絛絲八寶紋滾邊,用金線繡的海棠花團錦簇,真紅色流仙裙上西番蓮的暗紋波光流動,金玉為飾,點翠滿頭,發上一朵嬌豔欲滴的紅牡丹,一雙丹鳳眼,吊梢眉斜飛入鬢,小巧耳上掛了對花絲點翠金耳墜,粉黛精致,眉目含春,說不出的嫵媚多情。我平生親眼見過的女子裏,論皮相她當屬第一。她本身材高挑豐滿,此時正暗自上下打量我,明麗眉眼間便帶了些陰鷙,我恍若未見,轉身對她福了福。一旁的三位嬪妃趕忙站起來對我行禮,我一一含笑應了,掃視間已將人一一對上陸白術所說。
“挨著榮妃坐的女子一定是喬貴人,喬桑兒。她本是將軍府的舞女,舞藝精絕,據說會跳趙飛燕的掌上舞。榮妃懷二皇子時為保榮寵不衰,大將軍特地在一次家宴上將她獻給皇上,當時她坐在一朵大蓮花上跳舞,皇上一高興,便封她為貴人。從此她便一直跟著榮妃,榮妃好強善妒,皇上又不常來後宮,她這些年一直沒撈到什麼被寵幸的機會,也沒有孩子,就一直是個貴人。”
那麼,一旁身形嬌小鵝蛋臉的女子應該就是喬桑兒,她身量瘦小,柔若無骨,削肩蜂腰,櫻桃小口瑞鳳眼,顧盼間風流嫵媚,頗得幾分榮妃的神韻,榮妃好會挑人。
“與榮妃相對,位置偏下的那位,應該是郭淑容,郭懷素。她是蘭陵郡守郭睿之幺女,郭睿曾是車騎將軍梁弋的副將,先王即位之初梁弋曾造反,郭睿當時僥幸逃過一命,卻免不了被殃及,先王後念及他多年護駕有功,到先王跟前求了情,先王便打發他去蘭陵做了郡守,一做便是這些年。可憐了郭昭容身份低微,雖誕下皇上獨女兆和公主,卻一直備受排擠,不甚得寵,是以至今也隻是個淑容,加上她為人爽朗正直,待人又寬和敦厚,受寵時那個樣子,後來恩寵淡了,也還是那樣淡淡的,皇後喜歡她,有意護著一二,宮裏人都未曾苛待於她。”
那另一邊穿了件墨綠色銀線繡梧桐花宮裝的,想來定是郭淑容,一張白皙麵孔生的十分標致清秀,烏黑發上不過幾支溫潤玉簪,幾朵珠花,眉眼都淡淡的,嘴角微微的彎著,微垂著眼,靜默的立在那裏,仿佛要與下麵的這片湖融為一體,教人見之可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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