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鍛煉其實並不可懼,最恐怖的是要舍棄自己寶貴的睡眠,尤其是即將深秋,嶧山上天氣轉涼,本應在被窩裏幸福地享受著,卻偏偏有那麼一個人過來扯開厚實的錦被將你從被窩中挖出來,神采奕奕地拉著你跑下山去,尤其是這個人還能在你筋疲力盡的時候以一種極其溫和的姿態說出異常傷人的話語……
這樣的日子延續了七日迦檀已經感到的最深的絕望。
她甚至沒有精力去思考要怎麼完成自己的任務,每日都處於一種恍惚的走屍狀態,以致於傍晚時分替淮舒按摩身體的時候都有些許走神。
說到按摩,這簡直是迦檀的恥辱,她已經全然忘記自己當初隨淮舒晨練的初衷,一心隻想報複他一次,結果就信心十足地向淮舒挑戰骰子,事實證明,沒有過硬的技術就不要輕易向人挑戰,尤其是壓了賭注的挑戰。迦檀從未想過看似斯文的淮舒擲骰子的技術是如斯的令人發指,不費吹灰之力便造成自己一敗塗地的局麵,丟了臉麵不說,還不得不按賭注免費替他按摩,真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師姐,你最近精神狀態欠佳,莫不是病了?”淮舒一身中衣趴在床上,墨色的長發披散開來,姿態頗為慵懶。
迦檀用力按壓一下他的背部,打著哈欠咬牙切齒地說道,“不礙事,就是有點睡眠不足,罷了!”
“嗯,睡眠的確很是重要,”淮舒似是完全沒有聽出她不善的語氣,點頭認可,片刻後又極其慎重地提醒她道,“不過睡得多了對身體也無益處,甚至會容易浮腫發胖,師姐你——”他側過頭看著迦檀,猶豫了一會兒說道,“你的先天條件並不算很好,還是不要自暴自棄吧。”
迦檀的手頓了一下,甚是想從後麵勒死他。
淮舒頓了頓又說道:“對了,我聽說用櫻花泡茶是可以提神的,尤其是那株半日櫻的效果更佳,你若困倦,摘些櫻花來沏茶也可。”
“不用了……那株櫻花本來就被我剪得不剩多少了,要是再摘些恐怕就沒有了!”迦檀近來對櫻花二字比較敏感,立刻擺了擺手,心有餘悸地說道。
“無妨,半日櫻本就長得快,半日生一尺,先下恐怕已經長得和原來那般大了!”淮舒換了個姿勢,漫不經心地說道。
“那也不行!”迦檀又打了哈欠條件反射地說道,“那櫻花那麼貴……等等,你說什麼?它半日就能長一尺?”終於反應過來,她停下手中的活問道。
“嗯?我沒有和你說過麼?這倒是我的疏忽了。”淮舒挑了挑眉,不緊不慢地說道,語氣中卻聽不出一絲歉意。
“……”
有一種人就是這樣,總能在最深的絕望裏,遇見最美麗的驚喜。
霎時間,迦檀拔腿衝向那棵半日櫻下,仰望著高大的櫻花蓋,深切地感慨著自己的人生。
不過她立刻也感傷了,她這幾日水深火熱的艱辛究竟是為哪般啊?淮舒作為一個溫文爾雅的美男,一點都不具備美男的優秀品質!
而在大床上,淮舒翻過身子,似笑非笑地揉了揉自己的肩自語道,“回報得差不多,我就大發慈悲地不和你計較了!”
於是迦檀終於可以底氣十足地擺脫這令人絕望的晨練了。當天晚上,她便盤算著第二日躺在床上裝昏死狀,無論淮舒怎麼叫她都賴在床上不起,她甚至已經提前醞釀好一幅淒婉的悲容,準備明日撕心裂肺地喊道“我得了一種一起床就會死的病”,以死相挾。豈料,第二日到了平素晨練之時,她已習慣性的醒來,卻左翻右翻怎麼也等不到淮舒前來。
忐忑地睡了一個回籠覺,她正納悶著,淮舒卻在這時敲門進屋。
“咦,師弟,有什麼事嗎?”迦檀不太敢看他,瞅著自己的鞋麵心虛地問道。
“師姐,其實你不必對我如此客氣的。”淮舒極其自然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突如其來地說了一句,淡然地看著她。
“我……對你客氣麼?”迦檀立刻坐直了身體問道,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淮舒拿起手支著下巴,蹙著眉說道:“你明明不願意早起,為何還要強撐著和我去晨練呢?”
迦檀呆了片刻,甚是想反駁,怎地她記得明明是他拉著自己去的啊!!
她斟酌了一下,覺得既然他這麼說著那便順著他的話下來也可,反正橫豎是不用再去晨練,結果都是一樣,怎料話還未出口,淮舒便貼心地道,“既然你早上起不來,我們可以傍晚去,何必委屈自己呢?你每日精神不濟,我雖不嫌棄,但你也應該愛惜自己。”
“……”
迦檀緊了緊自己的雙拳,壓抑著自己掀被打人的衝動。她深感看人絕對不能看表麵,識人絕對不在一兩日,譬如淮舒,看起來溫和有禮的人,還帶著一絲清冷,交往起來卻絲毫不溫和,第一次見到的距離感早已被拋之腦後。
她咬了咬牙說道:“我以後一定愛惜自己,不對你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