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萱原本裹著被子在床上發抖。一看到方文華動了刀子,她不顧一切地衝下床,擋在了Peter的身前。方文華已經發力,想收也收不住,於是就捅到了小萱的肋下。
時間在這一瞬靜止了。痛,很痛。鮮血染紅了小萱的白色衣衫,一開始像是在她衣服上盛開的一朵紅花,可後來範圍擴大,形狀也不再分明。血液流到了地板上麵,在地板上流淌,像一條小溪。
失血過多讓小萱的臉色蒼白如紙,她的嘴唇也應身體難以承受的巨大痛楚而微微顫抖。然而,她沒有哭,她在笑著,笑靨如花。她當然很開心,她並沒有失去自己的純真,而且在關鍵時刻解救她的人正是她心儀的人。最重要的是,她也成功地保護了Peter。愛一個人,就會把他看得比什麼都重要。小萱在用自己的生命書寫心中綿長的愛意,她願意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做她心愛之人的掩體。
小萱的嘴唇在翕動,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她想對Peter說:“你沒有受傷,真好。”她並沒有說出這句話,但她的表情已經反映出了她內心的想法。
Peter在小萱為他擋了那一刀的時候便震驚地長大了嘴巴,同時他也快速地扶住了小萱。他承擔著小萱大部分的體重,盡力不讓她倒下。他在呼喚,無聲地呼喚。他在叫小萱的名字,他不要她暈倒,他不要她出事。他用手捂住小萱的傷口,但那隻是徒勞。鮮血順著Peter的指縫汩汩流出,就像決堤的江水。而Peter就是一個不得要領的治水者,他怎麼也擋不住那洪水猛獸。
小萱的身體漸漸綿軟,站立不住,要往地上滑去。Peter加大了自己手臂的力度,緊緊地抱住他。
方文華已經嚇傻了。這並不是他計劃中的一部分,他設想的最壞結果就是自己成了一個強奸犯。那並不危險,因為他知道女人都會在乎自己的名聲,尤其是小萱這樣身份高貴的女孩子。就算小萱不為自己著想,好歹也要考慮她的哥哥。如果顧雲澤的妹妹被強奸這件事情傳了出去,顧雲澤的麻煩就大了。為了大家麵子上好看,小萱隻得委曲求全,嫁給方文華。這樣,方文華就成了顧雲澤的妹夫,可以得到很多好處。然而,事與願違,半路殺出個男人,也就是Peter。方文華的計劃就這樣走上了岔路,他自己麵臨著危險。方文華打不過Peter,於是他便狗急跳牆,動了刀子。本來方文華是掌握著準頭的,他隻想輕刺Peter,誰知小萱會跑過來擋在前麵?方文華在慣性的作用下直接就刺傷了小萱的肋下,而且傷口很深。
看小萱的樣子,恐怕是要出人命了。一失足成千古恨,方文華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變成了殺人犯。這是他沒有預料到的,自然也沒有準備解決方案。難道他就要被警察逮捕嗎?他要坐牢嗎?恐怕不隻是坐牢那麼簡單,殺人償命,方文華擔心自己會被判處死刑。不可以!他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不就是想要過更好的生活嗎?如今豈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而且還要丟掉自己的性命!方文華絕對不能接受這樣的結局,慌亂之中他想到了逃跑。對,天下之大肯定有他可以棲身的地方。他要逃到一個沒有人能想到的地方,一輩子也不現身。方文華的行動已經先於他的思維了,他在這樣想著的時候已經離開了302房間,往樓下走去。
Peter現在最在乎的就是小萱的傷勢,他也來不及追方文華了。他把處於半昏迷狀態的小萱打橫抱起來,一邊往外麵走一邊在小萱耳邊說:“小萱,別怕,撐住,到了醫院就好了!”
小萱迷迷糊糊的,還能聽到Peter的話,雖然傷口很痛,但她卻很安心。隻要有Peter在她身邊,她就什麼都不怕。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下來,但她還是覺得自己很幸福。如果能夠死在心愛的男人懷裏,這一生也不算太糟糕,對吧?
小萱微笑著,便閉上了眼睛。和方文華爭執時消耗了太多的體力,再加上現在失血過多,小萱的眼皮早就開始打架了。有Peter陪著她,她不需要擔心危險,自然可以好好睡一覺了。真希望還有醒來的那一刻。
方文華並沒有驚慌失措地奔跑,而是故作淡定地走出了酒店。他這樣做,就是防止引起酒店工作人員的注意。他要神不知鬼不覺地逃離這個地方,然後躲到一個沒有人能夠找到的所在。
Peter抱著滿身鮮血的小萱下樓的時候,前台的工作人員都嚇得愣住了。她們呆呆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報警!302!”Peter也來不及詳細地解釋,隻是說了兩個關鍵詞。
Peter趕緊衝出酒店,打開車門,把小萱安置在車座上。他駕駛著汽車,以飆車的速度開往醫院。也不知道這一路上拍下了多少違章的照片,他也不在乎罰單了,愛賠多少賠多少吧,就是吊銷他的駕駛證都沒有問題。在生命麵前,一切都顯得不重要。他願意付出一切,隻要能換來小萱明天燦爛的微笑。
一路上,Peter不停地絮叨著,他告訴小萱要撐住,千萬不要放棄,醫生一定可以把她治好。其實,安睡的小萱根本聽不到Peter的鼓勵,他的那些話更像是對自己的安慰。在這之前,Peter向來是個很自信的人。他相信一切困難都有解決的辦法,就算解決不了,也沒有什麼關係。可是,在這件事情上麵,他的心裏沒底。他見過車禍現場的慘狀,親眼目睹了那流淌成河的鮮血。那時,他也會搖頭歎氣,為那可憐的受傷者感慨一番。可當這樣的事情真真切切地發生在他熟識的人身上,他就不能再那樣鎮定了。他很害怕,他擔心自己會失去小萱。如果小萱離開了這個世界,他今後的日子裏都會活在自責和思念當中。Peter的情緒已經失控,但他還是告訴自己務必清醒,現在不是難過的時候,救小萱才是第一要務。
手機卻不合時宜地唱起歌來,Peter真想把手機扔到車窗外麵去。但他終究沒有那麼做,隻是他也沒有接聽。他要專心地開車,早一分鍾到醫院,小萱也就多一分生還的希望。
那個電話是Peter回國的朋友打過來的。此時,他已經坐上機場大巴了。他並沒有責怪Peter的失信,隻是覺得很奇怪。Peter向來是個遵守承諾的人,怎麼會失約呢?他擔心Peter那邊出了什麼事情。但是,Peter遲遲不接電話,他也隻好掛斷。他盤算著還是直接去Peter家裏拜訪好了。
Peter終於把小萱送到了醫院,他也顧不得禮貌和風度了,不管不顧地大喊醫生。幾個護士看到這樣的情形,立馬就行動起來。在醫生的指揮下,護士們七手八腳地用擔架車把小萱推向手術室。
奇跡就是在這個時候發生的。一直昏睡的小萱在進手術室大門的前一刻睜開了眼睛,直直地看著Peter,嘴裏含糊地說著什麼。護士體貼地停了下來,讓小萱和Peter說話。Peter趕快湊近小萱,伸手握住小萱冰冷的手。
“如果我能活下來,一定不要再默默暗戀。我會告訴你,我……愛你,我還要主動追你。”小萱勉強說完這兩句話,還展露了一個蒼白的微笑,然後就再次陷入了昏迷。
Peter心疼地看著小萱,直到護士再次推動擔架車的時候他還是不願意放開小萱的手。可畢竟小萱必須馬上做手術,Peter也隻好暫時跟她分別。
手術室的大門在Peter麵前“砰”地一聲關上,“手術中”的字樣也在門關上的一瞬被點亮。Peter的手掌按在冰涼的門板上,好像在隔著門張望小萱。他的手背上還有凝固的血跡,看起來就好像他也受傷了一樣。其實,那是從小萱的傷口流出的血。小萱的疼痛在身體上麵,而Peter的疼痛在心裏麵。
除了心疼之外,Peter的心也受到了強烈的震撼。一個柔弱的女孩子,在危險麵前竟然那樣勇敢。曾被他看做小女孩兒的小萱為了他甘願舍命。這樣的愛,太沉重,Peter自問何德何能,怎麼配得上小萱這樣純粹的愛?他也很後悔,責怪自己太遲鈍。曾經他一直以為小萱對於他的喜歡就是一時的迷戀,卻沒想到小萱是實實在在地愛上了他。之前和小萱在一起的很多畫麵開始在腦海中重放,他這才發現小萱看他的眼神裏都是難以言說的情愫。他也看到了自己在和阮雪溪親昵聊天的時候,小萱受傷的表情。他恨自己對於感情太過麻木。如果他早一點知道這一切,多關注小萱一些,並且他認真對待小萱的感情,方文華也不會有以愛情之名接近小萱的機會。Peter現在覺得小萱的不幸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恨不得抽自己兩個耳光。
現在說什麼都沒用,隻希望小萱從手術室出來之後還能恢複以前的健康和快樂。Peter在心裏發誓,他一定會對小萱好。這不是出於感激,更不是同情,是真正的愛。在今天之前,Peter並沒有發現小萱對自己那麼重要。可是,在去機場的路上,他竟然那樣擔心小萱的安慰。但她受傷,倒在他懷裏的時候,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他害怕失去她。他不知道沒有她的日子該怎麼過。如果沒有了小萱,那也就意味著他再也看不到她單純的笑臉,再也聽不到她稚氣的語言,再也不能在上班的時候看到她辦工桌上新鮮的花朵。那樣的日子,簡直就是一片灰暗。就好像天空中沒有了太陽,就好像大海中沒有了遊動的魚兒,就好像宇宙之中再也沒有任何星球。Peter可以學會很多複雜的知識,但他學不會在沒有小萱的世界裏麵生活。所以,他願意付出一切,隻要小萱能夠好好活著。
阮雪溪在那通電話之後就再也沒有得到Peter和小萱的消息,她現在心急如焚,真想親自去尋找他們。她從Peter的語氣中推測出小萱應該是遇到了什麼麻煩,不過她也猜不到具體是什麼事情。她沒有再打電話,擔心自己會耽誤Peter找小萱的進程。可是,不打電話又完全掌握不了Peter那邊的情況。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現在已經是下午三點鍾了,阮雪溪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又看了看表,決定還是再給Peter打個電話。電話通了,沒過幾秒鍾,那邊就傳來了Peter疲憊的聲音。
“你找到小萱了嗎?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阮雪溪焦急地問。
Peter歎息道:“說來話長,小萱在醫院呢,她受了重傷,正在搶救。”
阮雪溪大驚失色。小萱不就是找方文華說幾句話嗎?怎麼好端端的就會受傷呢?
“Peter,小萱怎麼會受傷?是出什麼意外了嗎?”阮雪溪追問。
Peter哀傷地說:“並不是什麼意外,是方文華蓄意陷害小萱。我本來是去救小萱的,誰知道,方文華竟動起了刀子,結果,小萱替我擋了一刀。她現在還在手術室裏麵,也不知道傷勢怎麼樣。”
阮雪溪嚇得說不出話來。她聽得出Peter的語氣裏滿是擔心,她知道小萱的傷勢一定重到威脅生命的程度。這種情況下,說什麼都是多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