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這回算是完了!沒有活路了!”姚建國幾乎在哀嚎。
魏雅嫻又何嚐不悲痛?但她告訴自己要鎮定。她不是個輕易向命運低頭的人,不到最後一刻她都不會認輸。想當年她用盡心機擺脫貧困,躋身上等人的社會,並且發誓再也不過苦日子了。如今,她也要搏一搏,決不坐以待斃。
魏雅嫻冷靜了一下,說道:“建國,你先別急。顧雲澤不幫你,那是因為咱們跟他有過節。但是,雪溪可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他總要給雪溪點麵子吧?我們求他不管用,就讓雪溪求跟他說說好話。”
姚建國一聽,覺得有幾分道理。雖然不一定能成,但也隻好死馬當活馬醫了。“這也是個辦法。那你快給雪溪打電話!”姚建國指著沙發旁邊的電話說道。
魏雅嫻順從地開始撥號,但是手指的顫抖讓她頻頻出錯。在試了三次之後,她終於成功了。
阮雪溪正在和顧雲澤、阮雪瑩一起吃晚飯,她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竟然是姚家的座機,阮雪溪還以為是母親要問起姐姐的事情,難免心裏有些緊張。她一邊接聽一邊下意識地走遠。
阮雪瑩看出阮雪溪表情的異樣,心裏有些好奇。不過,現在什麼事情也沒有贏得顧雲澤的心重要。趁著阮雪溪離席的這幾分鍾,她趕緊跟顧雲澤套近乎。顧雲澤也沒有在意,就隨意地跟她聊天。
魏雅嫻把事情跟阮雪溪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然後又帶了哭腔地說道:“雪溪啊,我和你爸就指望你了。”
阮雪溪眉頭緊蹙。她知道改變顧雲澤的決定是很難的事情,但她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姚氏垮台。當初,她犧牲了自己的幸福,不就是希望可以換來姚氏的安穩嗎?所以,不管有沒有希望,她總是要試一試的。
“我不能保證說服他,但我會盡力的。”阮雪溪冷靜地說。
魏雅嫻就很欣慰,發覺這個小女兒在關鍵時刻還是有點作用的。
“雪溪,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不過,你可要抓緊時間啊,距離發布會沒有幾天了。”魏雅嫻叮囑道。
阮雪溪答應著,便掛斷了電話。她擺弄著手機,心裏盤算著應該怎麼跟顧雲澤說起這件事。反正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還是等吃完飯的吧。
飯後,顧雲澤回到書房加班。阮雪溪在他書房門口猶豫再三,最終還是鼓起勇氣敲響了門。
“進。”顧雲澤簡單地下著命令。他想當然地認為是仆人或者阮雪瑩來給他送宵夜。不過,今天這時間好像有些早,才剛吃完飯,還沒有饑餓的感覺呢。
阮雪溪便輕輕推開門,走了進來。
顧雲澤有些詫異。這段時間,阮雪溪沒有踏進書房半步。這到底是什麼風把她給吹來了?而且,她也並沒有端著水果之類,看來是要跟他說什麼事情。
“有事嗎?”顧雲澤的聲音沒有什麼明顯的起伏。
阮雪溪的兩手互相搓著,慢慢走到顧雲澤的書案前麵。她低聲說:“我是來跟你談談姚氏的事情。”
顧雲澤就很失望,同時也有些氣憤。關於姚氏的事情,他不希望任何人來求情。
“那就不必說了,我已經決定了,不會改變的。”顧雲澤的眼裏有了一絲狠毒的光芒。
“可是,”阮雪溪有些激動,“姚氏也沒少給雲起創造價值,你就不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幫姚氏一把嗎?”
“我和姚氏沒有任何情分,隻有仇恨。”顧雲澤咬著牙說。
阮雪溪深吸了一口氣,平靜地說:“我知道過去姚家對不起你們顧家,可那已經過去很久了,而且也不過就是些商業上的糾紛,你一定要用這種極端的方式報複姚家嗎?”
顧雲澤騰地一下站了起來,頭上青筋暴起。他低吼道:“糾紛?你說的倒輕巧!我該說你太單純,還是說你裝無辜?你知不知道小萱是怎麼失蹤的?”
阮雪溪有些驚慌,她沒想到顧雲澤的反應會這麼大。頓了一下,阮雪溪回答道:“小萱不是被歹徒綁架了嗎?”
“那你知不知道她為什麼會被綁架?”顧雲澤步步緊逼。
阮雪溪心頭一震,有了不祥的預感。她看著顧雲澤,心裏有對那個答案的期待,但更多的是畏懼。
“好,那我就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你。”顧雲澤說著,已經走到了阮雪溪麵前。
阮雪溪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好像這樣就可以凝聚勇氣一樣。
顧雲澤憑借身高優勢,居高臨下地說道:“十八年前,先是妹妹被綁架,然後失蹤,接著便是顧氏集團的破產,這一切看似巧合,其實不過是有人故意為之。那夥綁匪不是主動綁架小萱,而是受人指使。而那幕後的主謀就是黎氏、姚氏和方氏的掌門人。他們這麼做就是想擊垮我們家的產業,而他們的罪惡目的也確實達到了。顧氏不久就破產了,而我的父母雙親也積鬱成疾,早早地離開了人世。至於我妹妹小萱,你也看到了,她流落在外這麼多年,現在才認祖歸宗。你竟然說顧姚兩家的矛盾不過就是商業糾紛?現在你明白了吧?姚建國才不是單純的商人,他是個十惡不赦的卑鄙小人!”顧雲澤的喉結在劇烈地抖動著,這次不是悲傷,而是憤怒。
阮雪溪啞口無言。以前,她隻了解一部分事實,現在才知道了全部的真相。原來,姚家和顧家的恩怨並沒有她想象的那樣簡單。利益果真可以讓人們的嘴臉變得那樣醜惡嗎?雖然跟繼父的關係也不算親近,但一直覺得他還算是個性情溫和的人,阮雪溪怎麼也想不到姚建國還做過那樣傷天害理的事情。就為了除掉跟他們搶占市場的顧氏集團,姚建國竟然跟另外兩個集團的總裁聯起手來製造了綁架案。想想小萱當年還那麼小,竟然被迫卷入成人世界的金錢鬥爭,離開了父母和哥哥的庇護。姚建國犯下的錯,還真不是一般的嚴重。可是,即便是這樣,顧雲澤也不應該趕盡殺絕啊。顧雲澤這樣對待姚氏,那又跟當年的姚建國有什麼分別?
“我知道姚家給你們顧家造成了很大的傷害,可是,冤冤相報何時了呢?不如放姚氏一條生路,兩家就此和解?再說,當初我同意和你結婚,也是為了保全姚氏。我以為,你會放過姚氏的。”阮雪溪的聲音低了下去,像是在說給自己聽。她知道後麵的那個理由聽起來並沒有什麼說服力。畢竟,顧雲澤從來沒有承諾過什麼,那很可能是她的一廂情願。
果然,顧雲澤冷冷一笑,說道:“別再自以為是了。你嫁不嫁給我都不會改變最終的結果。我告訴你,自始至終我都沒有想過放過姚氏和方氏。隻是之前姚氏和方氏聯合,不好對付,而雲起還要分出精力對付黎氏,所以我才選擇和你結婚這條路的。黎氏早就灰飛煙滅了,而姚氏也搖搖欲墜。這正是我殲滅姚氏的大好機會,我又怎麼會手軟?”
盡管早就預料到顧雲澤會這麼說,可聽他親口說出來的時候還是很難受。顧雲澤就站在阮雪溪觸手可及的地方,她卻覺得他的麵孔十分模糊。
原來,她的犧牲沒有任何價值。
原來,她不過是那盤棋裏麵的一個小小的“卒”。
原來,她的力量渺小到不足以影響顧雲澤的任何計劃。
真相是這樣的慘不忍睹,事實是如此的觸目驚心。阮雪溪覺得胸口好痛,一種無力感漸漸充盈了她的每一個細胞。
不管怎麼說,她也和顧雲澤朝夕相處了這麼久,可顧雲澤竟然完全不考慮她的感受。在顧雲澤的眼裏,她是不會難過也不會開心的人偶吧?所以他可以肆無忌憚地傷害她的家人。如果當日嫁給他的不是她阮雪溪,而是他深愛著的阮雪瑩,他還會這樣不留情麵嗎?恐怕不會的。哪有人忍心看自己心愛的人受傷呢?她今天受到的一切苦難不過就是源於那最簡單的原因:不愛。
想到這裏,阮雪溪冷笑道:“恐怕不止因為姚氏當年的那些罪行吧?還因為你心裏的那個人……是姐姐。”
不可以再逗留,不爭氣的眼淚就要衝出眼眶了。不可以在一個對自己沒有任何感情的男人麵前哭泣,那樣隻會成為笑柄。阮雪溪說完那句話便轉身跑出了書房,一路向樓下跑去。逃離,她一心想著逃離顧雲澤所在的地方。
阮雪溪的那句話讓顧雲澤無言以對。即使阮雪溪不跑開,顧雲澤也不知道該怎麼繼續剛才的對話。阮雪溪怎麼會知道那件事情?難道他的表現太明顯了嗎?可是,他對阮雪瑩好,無非是體諒她剛剛遭遇婚變。他對阮雪瑩的溫柔無關風月。顧雲澤承認自己曾對當年的那個小女孩兒和那杯世界上最香甜的奶茶念念不忘,可他見到長大後的阮雪瑩竟不再有和她長相廝守的衝動。他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還曾懷疑是時間衝淡了感情,或者年少時的感情本身是做不得數的。
不知怎的,顧雲澤不想讓阮雪溪誤會,可又因她的誤會而有一瞬的竊喜。這個奇怪又冰冷的女人,原來也這麼在乎他的情緒。她在乎他心裏的女人,是否就是在吃醋呢?
阮雪溪離開了書房,可顧雲澤的眼前還有她的影子。她那蒼白的麵容,她那隱忍的表情,她離去時單薄的背影……這一切化成了一根根刺,每一根都紮在顧雲澤的心上。顧雲澤的心好痛,是那種陣陣的抽痛。
阮雪溪跑出了顧家別墅,卻在大門口因腹內的劇痛而跌倒。她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難道心裏的傷也會導致身體上的痛感嗎?那疼痛來勢洶洶,阮雪溪的額頭已經滲出了冷汗。本來心情就很低落的她此刻更是有了絕望的情緒,她猜想自己要暴斃。是上帝在憐憫她嗎?不忍心看她繼續承受這人世間的種種痛苦,要提前接她到天堂去?一句詩在阮雪溪的腦海裏閃過,她的嘴唇微動,用氣聲把它念出來:人能夠死,該是何等的,恩寵。
如果下一秒生命離她而去,那句把死亡描述得分外美好的詩句將成為她的遺囑,成為她在這個世界上留下的最後語言。
不過,死亡之神並沒有眷顧阮雪溪。腹部一陣強似一陣的疼痛說明她還活著,隻是活得很艱難。她也沒有像預想的那樣當場昏厥,反而因疼痛變得更加清醒。絕望的情緒也很快就被求生的本能替代,阮雪溪扶著牆壁坐好,在自己的口袋裏麵摸索手機。幸好沒有把手機落在顧家,阮雪溪強撐著,撥通了小萱的電話。
小萱趕到時,阮雪溪的頭發和衣服都被汗水濡濕了。小萱嚇壞了,她知道雪溪一定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小萱也不多言,和計程車師傅一起把雪溪扶到車裏,送她去醫院了。
阮雪溪在醫院裏檢查,小萱等在走廊裏,急得直跳腳。雪溪向來很健康,怎麼會突然生病呢?而且時間這麼晚了,雪溪竟然一個人待在外麵,小萱猜想她一定是跟顧雲澤吵架了。小萱開始在心裏埋怨她那個遲鈍的哥哥。雪溪對顧雲澤的感情已經很明顯了,可顧雲澤怎麼就像木頭一樣毫無反應?更可惡的是,他還要惹她不高興。小萱覺得自己有必要再跟哥哥談談,讓他對雪溪多用點心。老婆娶到家裏是用來疼的,怎麼可以動不動就和雪溪吵架呢?
醫生終於檢查完了,雪溪也在護士的攙扶下走了出來。小萱眼疾手快地走過去扶住了雪溪,順便向醫生問道:“醫生,我朋友生了什麼病啊?”
“什麼生病啊?她是懷孕了。現在的年輕人都怎麼搞的?連自己懷孕了都不知道,還做劇烈運動。知不知道這樣多危險啊?”醫生不滿地嘮叨。
阮雪溪被安排住進了病房,醫生站在她的床邊,皺著眉頭看著這位年輕的孕婦。
那位醫生是一個中年女人,身體微微發福,顯得和藹可親。她已經在這個崗位上工作了多年,看多了像阮雪溪這樣毫無經驗的年輕媽媽。她的嘮叨並非出於惡意,隻是為阮雪溪的不自惜而感到痛心。同是女人,醫生知道孕期的女性有多脆弱,所以才會對阮雪溪的莽撞不滿。
阮雪溪能夠理解醫生的心情,所以隻是尷尬地笑笑。
小萱可驚訝得不得了。總體來說,小萱就是一個小女生,對婚姻、生育之類的事情還保持著好奇和敬畏。她一聽說好友懷孕了,立刻驚得叫了起來。
“雪溪,你要做媽媽了!這簡直太神奇了!”小萱猛地擁抱雪溪。
醫生看到小萱的動作,差點氣得昏過去。“哎呦喂,她是有孕在身的人,你可輕著點兒!”醫生痛心疾首地說。
小萱就隻好放開了雪溪,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結婚了嗎?”醫生終於問出了她最關心的問題。沒辦法,誰讓現在未婚先孕的女孩子那麼多呢?所以詢問沒有丈夫陪同的孕婦是否結婚幾乎已經成了婦產科醫生的職業習慣。這也是對孕婦負責的一種表現。如果阮雪溪已婚,醫生就會告訴她懷孕期間要注意哪些事項;如果她未婚,醫生可能就要勸她仔細考慮一下了是否要終止妊娠了。
還不等阮雪溪回答,小萱就快人快語地說:“當然結婚了,她是我嫂子!她獨自裏麵的就是我未來的小侄子或者小侄女。”
看著小萱天真的笑臉,阮雪溪竟覺得眼裏有淚水在湧動。做母親是女人一生中最幸福的事情之一,阮雪溪本該像小萱一樣高興的。可是,她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剛聽到醫生宣布她懷孕的消息時,阮雪溪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很多人想要孩子卻遲遲得不到,阮雪溪卻這麼輕易就懷孕了。這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她本來已經決定離開顧家別墅那個讓她難過的地方了,卻又有了新的牽絆。她可以強迫自己忘記顧雲澤的一切,卻無法改變他是她腹中胎兒親生父親的事實。這又是上蒼的暗示嗎?她注定不可以離開顧雲澤?阮雪溪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小萱高興得很,認真地記著醫生交代的注意事項,心裏盤算著要叮囑哥哥好好照顧雪溪。
“行了,也就這些了。你的情況還不是很穩定,需要留院觀察一下。”醫生負責任地再次強調。
小萱頻頻點頭,答應道:“放心吧,我會好好看著她的。”
醫生走後,小萱笑著坐在阮雪溪的身旁,細心地問道:“雪溪,你餓不餓?要不要我去給你買點好吃的?我聽說懷孕的人要麼就是什麼都吃不下,要麼就是怎麼都吃不飽。我看你也沒有嘔吐,那一定是胃口變得特別好吧?”
阮雪溪是拿她這個好朋友沒辦法了,隻好搖搖頭說:“我不餓,你別折騰了。這麼晚把你叫來,你也累壞了。我這邊現在也沒什麼事了,你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
“那怎麼行?我怎麼能把你一個人丟在醫院裏麵呢?”小萱一副義薄雲天的樣子。
阮雪溪不再說話。一般的女人懷孕,丈夫一定會溫柔體貼地陪在一旁吧?可她卻隻能孤零零地待在冰冷的醫院。
就像心電感應一樣,小萱突然拍了一下腦門,懊惱地說道:“哎呀,你看我真是樂傻了!這麼好的消息得趕緊打電話告訴我哥呀!”說話間,小萱已經開始拿手機了。”
阮雪溪按住了小萱的胳膊,輕輕搖了搖頭,說道:“不要告訴他,我現在不想見到他。”
“雪溪,就算我哥有再多的不是,他也是你的丈夫,是你孩子的父親。他有權利知道自己即將做父親這件事,不是嗎?”小萱耐心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