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雪瑩又翻動了一下身體,仰麵躺在床上。她又開始為自己的前途擔憂了。關鍵是她已經破釜沉舟,現在想回頭都沒有退路了。她的人生怎麼就走到了這一步呢?回想一下她的童年、少年和青年,每一步都是朝著光明的未來堅定前行啊。最開始,她選擇跟著母親一起住進姚家,這就遠離了貧窮,步入了上層社會。少年的時候,她已經學會了成人社會的基本生存法則,知道對什麼樣的人該有什麼樣的態度,也明確了自己應該把時間花在哪些事情上麵。青年時代,她果斷放棄了那些人品雖好但囊中羞澀的男孩子,投入了家境殷實的方文華的懷抱。也許,問題就出在方文華這裏。阮雪瑩感歎自己所托非人,才會淪落到現在的地步。如果她當初就選擇了一個像顧雲澤這樣優秀的男人做伴侶,她就可以安安穩穩地度過一生了,不至於到了現在還和自己的妹妹勾心鬥角。
有什麼辦法呢?這個世界上也沒有後悔藥可以吃,她能把握的就隻有現在而已。還是不要再抱怨了,想想下一步怎麼辦才是王道。
阮雪溪來到了公司,但小萱還沒有過來。她隻好先回自己的辦公室等著,順便盤算一下待會兒該怎麼跟小萱說那件事情。阮雪溪的氣色比昨天好多了,傷痛並沒有消失,隻不過她暫時把自己的事情放在一邊,轉而幫助顧雲澤找妹妹。如果是別的事情,阮雪溪還不一定答應幫助顧雲澤。但這件事情,阮雪溪是義不容辭。就算她和顧雲澤即將走上陌路,她也要幫他這最後一個忙。因為他們有著同樣孤單的人生,所以她對他的那些遭遇感同身受。尤其是在慕容家親眼目睹那些親人間的自相殘殺之後,阮雪溪更是覺得顧雲澤需要真正的家人。而且,這件事情的另一個主角是她最好的朋友小萱。如果證實小萱是顧雲澤的妹妹,對小萱來說也是一件好事。且不提顧家的富有,隻從親情這個角度說,找到自己的哥哥、了解自己的真實身份的確是一件令人開心的事情啊。
小萱正走在去公交車站的路上,身旁卻響起了汽車的喇叭聲。小萱回過頭看,正對上方文華的笑臉。
“是你啊!”小萱熱情地打招呼。
方文華笑得溫文爾雅,說道:“沒想到又會碰見你,真是好巧啊。看來,我們挺有緣分的。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這……太麻煩你了吧。”小萱猶豫了。
方文華打開車門,說道:“這有什麼麻煩的?你工作的地方離這裏很近,我一腳油門咱們就到了。”
小萱被他誇張的說法逗得“咯咯”笑,便坐進了他的車。
方文華心裏很得意。很顯然,他製造的這次偶遇成功地騙過了小萱的眼睛。
“你住在附近嗎?”小萱問道。
方文華搖頭道:“那倒不是,隻是昨晚在一個朋友家裏留宿,他家在這附近。”
小萱沉默地點點頭。
方文華把頭往小萱那邊靠了一下,神秘地說:“那個‘他’是單人旁的‘他’。”
小萱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方文華是在避免引起她的誤會。她的臉一下就紅了。真是的,她也沒有吃他的醋啊。他們這才是第二次見麵,她怎麼會吃他的醋呢?
方文華把小萱臉紅的樣子看在眼裏,心裏很高興。根據他多年來和女孩子調情的經驗,他認為那是小萱對他有好感的一種表現。方文華受到了鼓勵,對於追求小萱更有信心了。
“今天的裙子很漂亮啊。”方文華沒話找話。
小萱低頭看看自己的穿著,笑著說:“是嗎?我也就是隨便穿的。”
“隨便穿?你們女孩子出門之前不是都會仔細打板一番嗎?”方文華一本正經地問。
小萱歎息道:“你說的那是有空閑時間的女孩子,可不是我這種整天忙得暈頭轉向的上班族。”
方文華心裏有些詫異。他知道小萱是淨雪的老板之一,可小萱卻把自己降級為“上班族”。她這樣說,到底是謙虛,還是對他不夠信任?
“你是做什麼工作的啊?服裝設計師?”方文華開始從小萱嘴裏套話。
小萱搖頭道:“不是,我是運營主管助理。”
一說到自己的這份工作,小萱就不可避免地想起了Peter。當初,Peter到淨雪來應聘運營主管,小萱還因為他遲到而不滿。可是,看到他的第一眼,小萱就毫無準備地淪陷了。Peter的那雙閃著智慧光芒的茶色眼睛,他笑起來的友好神態,他開朗幽默的性格……這一切的一切深深地吸引著戀愛史一片空白的小萱。
也許,最開始小萱也以為自己是一時的迷戀。後來,看到Peter對雪溪格外重視,小萱竟心痛不已。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小萱確定了自己對於Peter的感情。她不是犯花癡,而是真心實意地愛上了那個模樣很洋氣的男人。那又能怎麼樣呢?她對他的喜歡從來就沒有得到正麵的回應,他們終究是無緣的。小萱明白,愛一個人不是想方設法去占有他,而是讓他幸福。小萱默默退出,就是希望Peter能夠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不過,現在的情況又發生了一些變化。原本小萱以為Peter和雪溪會互相喜歡的,可雪溪竟愛上了顧雲澤。現在,小萱該何去何從呢?要不要回到原來的樣子,繼續圍著Peter轉?還是做一個冷靜的旁觀者,等一切都塵埃落定再采取行動?一想到這些事情,小萱就心亂如麻。
方文華還以為自己幻聽了呢。小萱怎麼會是一個小小的助理?這個小姑娘到底在跟他玩什麼花樣?算了,既然她不想說,那就不要在這個問題上耗費時間了。她做什麼都無所謂,隻要她是顧雲澤的妹妹,就足夠了。反正他也不是很在乎她賺的那點小錢,他是想在顧雲澤的鍋裏分一杯羹。
到了淨雪服裝設計公司的樓下,方文華和小萱道別,趕緊開車離開了。方文華知道淨雪的另一個老板就是他以前的小姨子、未來的嫂子阮雪溪,他可不想被阮雪溪撞見。他的計劃必須秘密執行,不能在中途出現任何紕漏。
小萱哼著歌走進了公司,在自己的辦公桌前碰見了剛從Peter辦公室裏出來的阮雪溪。
“小萱,”阮雪溪說,“你來得正好,到我辦公室來一下,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說。”
一聽這話,小萱立馬緊張起來了。昨天阮雪溪心情不好,也沒有在意小萱擅自去找顧雲澤的事情。今天,雪溪該不會反應過來了吧?雪溪要找她秋後算賬?小萱已經在打腹稿了,她一定要在雪溪麵前極力渲染自己行為的正義性,把自己的衝動給屏蔽掉。
“雪溪,”小萱試探著問,“什麼事情這麼著急啊?”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你跟我過來就是。”阮雪溪已經開始往她辦公室的方向走了。
小萱更緊張了。她顫抖著雙手把包放在自己的辦公桌上麵,順便在自己的胸前劃了一個十字,祈求上帝的保佑。她硬著頭皮跟著阮雪溪身後,心裏把所有能叫上名字的神仙都念叨一遍,希望不要被雪溪數落。
小萱對於雪溪的畏懼由來已久。其實,這並不是因為阮雪溪對小萱有多凶。讀大學那會兒,小萱就經常闖禍。每次都是阮雪溪幫她解圍,順便跟她說一些逆耳的忠言。久而久之,小萱覺得雪溪就像她姐姐一樣,而她就像個不懂事的小孩子。於是,小萱對雪溪便有了一種懼怕的心理。
阮雪溪在辦公桌後麵坐下,卻看到小萱畏畏縮縮地站在門口。
“小萱,過來坐啊。”阮雪溪招呼她。
小萱便往前挪了幾步,同時也在偷偷觀察阮雪溪的神情。小萱覺得很奇怪,阮雪溪今天看起來精神頭十足。難道顧雲澤真的跟她道歉了?這麼一想,小萱便挺直了腰板。如果顧雲澤真的跟阮雪溪重歸於好,那她李小萱就是當之無愧的頭號大功臣啊。
小萱蹦到阮雪溪的桌前,把椅子拉過來坐下。笑嘻嘻地說:“雪溪姐姐,你是不是已經跟你們家顧雲澤和好了啊?看你今天心情不錯哦。”
阮雪溪的眼神就暗淡下來。她跟顧雲澤之間的關係,從來就稱不上好,又何來“和好一說呢?況且,她現在已經知道了顧雲澤對姐姐的感情。她跟顧雲澤很快就要一拍兩散了,還有和好的必要嗎?
小萱一看這情形,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她現在很想抽自己一個嘴巴,都怪這張嘴亂說話。
“雪溪,他還沒有跟你道歉啊?我都跟他說了,我說……”小萱趕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真是好險啊,差一點就說漏嘴了。她可不能把她跟顧雲澤談話的內容告訴雪溪,她最多隻能說是稍微地提醒了顧雲澤一下。否則,雪溪一定會很難過的。誰不希望自己的老公是真心對待自己的呢?被別人威脅才不情不願地向老婆賠禮道歉,這聽起來多氣人啊。
阮雪溪並沒有注意到小萱的異樣,她說道:“別說我的事情了,我找你來是有另外的事。”
“另外的事?”小萱好奇地看著雪溪。
阮雪溪點頭道:“沒錯,我要說的是跟你有關的一件事,所以你必須跟我說實話。”
小萱覺得莫名其妙,但還是點頭同意了。
“小萱,我問你,你現在的父母是你的親生父母嗎?”阮雪溪認真地看著小萱的那雙大眼睛。
小萱聽了這話,便低下了頭。
表麵上看,小萱和其他同齡的女孩子沒什麼兩樣。她甚至還比很多人更加活潑開朗。其實,在她開心的表象後麵,有著一段可憐的身世。這麼多年來,跟她朝夕相處、照顧她衣食起居的父母,跟她並沒有血緣關係。她是在很小的時候被現在的父母從孤兒院領養回來的。至於她的親生父母,她根本沒有印象。
對於自己的身世,小萱很少向別人提起。就連對無話不談的阮雪溪,她也保留了這個秘密。這段不為人知的往事注定了小萱跟別的女孩子是不一樣的,這成了她心裏的傷痛。小萱不明白,雪溪為什麼會突然問起這件事情。難道雪溪聽到什麼風聲了嗎?
阮雪溪看到小萱難過的樣子,心裏便有數了。她沒有逼著小萱趕快回答,而是靜靜等待。
終於,小萱鼓起了勇氣。她緩慢地搖了搖頭,說道:“不是,他們不是我的親生父母,我是他們領養的孩子。”
阮雪溪的猜想得到了證實。她的心情很複雜,一方麵為顧雲澤找到妹妹的希望變大而高興,另一方麵也為小萱不幸的身世而感到難過。
“雪溪,你怎麼突然想起問我這個問題了?”小萱困惑地看著阮雪溪。
阮雪溪連忙說道:“不是我要問你的,是顧雲澤托我打聽你的身世。”
“顧雲澤?”小萱想起了顧雲澤跟她說的那些奇怪的話,越發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了。
“小萱,顧雲澤有個妹妹,十八年前,那個小女孩兒被綁架然後失蹤。昨天,顧雲澤看到你,他覺得你跟他的母親非常相像。所以,他懷疑你就是他失散多年的親妹妹。”阮雪溪說完這段話,便期待地看著小萱。她多希望小萱對於當年的事情還有一點印象啊,她多希望小萱就是顧雲澤的妹妹。
小萱長大了嘴巴,難以置信地看著雪溪。顧雲澤……會是她的哥哥?這聽起來也太不可思議了吧。小萱深吸了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她要仔細地想一下,看看這件事情到底有沒有可能。
對於小時候的事情,小萱是沒有任何印象的。她能記得的最久遠的事情,就是在孤兒院裏麵生活的那段時間了。當時,她的年紀在孤兒院裏麵也不是最小的。同齡的小孩子都會說話、會唱歌了,可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照顧她的阿姨都很著急,就每天抱著她給她講故事,教她發音。有一天,她終於含糊不清地說了一聲“阿姨”,她還記得大家都高興得不得了。後來,有一對看起來很善良的叔叔阿姨來到了孤兒院,看過了所有的孩子之後決定要把她帶走。那個時候,小萱已經和孤兒院裏麵的很多小孩子成為了好朋友,自然舍不得離開孤兒院。她哭了很久,但還是沒能改變自己的命運,那對夫婦帶走了她,成為了她的父母。
剛住進現在的家時,小萱絕食反抗。可是,養父母對她很有耐心,一直在安慰她,哄著她吃飯,還給她買了好多玩具。過了一段時間,小萱終於適應了新的生活。在長大的過程中,養父母給了她很多關愛,她的生活甚至比很多跟親生父母在一起的孩子還要幸福。可是,一個人的時候,她還是會有些難過。她在想,為什麼她對自己的親生父母沒有半點印象呢?到底是他們拋棄了她,還是他們已經不在人世了?她還有沒有其他親人呢?她忘記的那些歲月裏,到底發生過什麼樣的事情呢?這都是無解的問題,不管是養父母還是孤兒院都對她的過去一無所知。
還有一件奇怪的事情,小萱的腦海裏會不定時地閃過一些奇異的畫麵。多數情況下,那些畫麵是在睡夢中闖進她的大腦的,不過也有兩次意外。而那兩次意外,竟都是在見到顧雲澤的時候!第一次,是在雲起的時裝發布會上麵;第二次,就是在昨天,小萱去雲起集團總部照顧雲澤算賬的時候。那些畫麵有時看得清,有時又看不清。小萱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記憶,她記得那些記憶的碎片裏好像有一個男人、一個女人還有一個小男孩兒。他們看起來都是溫和善良的人,而且都在笑著,笑得很開心。難道那就是她的親生父母還有哥哥嗎?那個小男孩兒就是今天的雲起集團董事長顧雲澤?
小萱想起了每次看到顧雲澤都會有了一種莫名親切感,難道那就是血緣關係導致的心電感應?如果顧雲澤真的是她的哥哥,一切就顯得合情合理了。可是,小萱還是沒有足夠的證據能夠證明她和顧雲澤確實是親兄妹。
“雪溪,”小萱麵露難色,“不瞞你說,我根本不記得自己小時候的事情。不過,我的腦子裏經常會閃過一些記憶的殘片,好像可以看到一些人,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我的家人。而且,你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我一看到顧雲澤就會覺得很親切?我也不知道這跟血緣有沒有關係。”
阮雪溪善解人意地點點頭,她說:“你不記得也沒有關係,我們有辦法證明。隻要你同意的話,我可以聯係顧雲澤,你們今天就可以去做DNA檢測。”
小萱瞪大了眼睛,心跳也跟著加速。這個困擾了她十幾年的問題,也許很快就會有答案了。她怎麼會拒絕呢?她恨不得馬上就飛到醫院去做鑒定。
“我同意,我當然同意。雪溪,我做夢都希望能夠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我想找到我的親人,我想知道他們都是什麼樣的人。我也想知道我不記得的那些年裏,到底發生了什麼。”小萱激動地說。
阮雪溪把自己的手掌覆在小萱放在桌上的手上麵,微笑著說:“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現在就聯係顧雲澤。”
顧雲澤正在給韓伊娜交代接下來的工作,韓伊娜專心地記著。
韓伊娜覺得顧雲澤今天有些心不在焉,好像總是不經意地瞟向辦公桌上的手機。他在等誰的電話呢?是阮雪溪嗎?他們的感情在不知不覺中竟變得這麼好。韓伊娜心裏難過,卻沒有表現出來。她知道,管得太多隻會讓顧雲澤更加反感。她決定聰明一點,還是扮演好自己秘書的角色吧。
顧雲澤指著一份企劃書說道:“這個案子要跟緊一些,不可以出差錯,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