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二日,早早的,劉貫虹就奔長安去了。因為師父出去了,弟子們都睡著懶覺。戴萬先起床,做早飯去了。陸凡跟著起來,在廚房幫忙。他幹活很麻利,隻是不說話。做好飯,戴萬要他去喊師兄們吃飯,陸凡不答,也不動,戴萬就自己喊去了。一起吃飯,也沒人提昨晚上的事。吃完飯,弟子們在院子裏麵練習武藝。陸凡坐在屋簷下,遠遠地看。戴萬在練什麼劍法,聽他口裏念叨的什麼“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陸凡記得那一句是哪一位大詩人的詩,具體想來又想不起來了;唐忠義和徐青山在相對著拆招,你功我守,你退我進;傅苑通在練一套拳法,他一邊練,口中一邊念著什麼口訣,聽來好像是“長相思,摧心肝。”陸凡聽得懂這幾句意思,再細聽來,其他幾句也意義相近。陸凡忽然想起來,這幾句正是大詩人李白的那首《長相思》,陸凡高興,認真看起來。看傅苑通動作,剛正渾直,掌風厲厲,看著勇武,可是跟著詩的意境似乎格格不入。想到這裏,陸凡輕輕冷笑。再去看戴萬身手,劍輕人快,身姿飄逸,讓人看了賞心悅目。陸凡忍不住起身來,跟著比劃。這時傅苑通走過來,笑嘻嘻地說:“陸凡,是不是想學武功,來,我教你。”陸凡沒答應,傅苑通卻拉著陸凡的手進了練武場。傅苑通說:“我練的這套拳法是師父自創的‘長相思’拳法,可厲害得緊!來,我教你第一招‘絡緯秋啼’。”說著,他邁開馬步,左手出掌封乾位,右手出掌自左而右開門戶,再翻掌一拍守艮位,接著胸前勻手,繼而左掌變拳敲前門,跟著右手變拳再推前,右腳上步再揮左拳,左腳上步再揮右拳,綿延不絕。唐忠義和徐青山走過來,拍手叫好:“好一招‘絡緯秋啼’,綿延不絕!”傅苑通笑笑,說:“陸凡,你來試試。”陸凡兩腿伸開,左出掌,右揮拳,再勻手時,就不知怎麼打了。傅苑通上前掰開他雙腿,說:“這樣子,兩膝彎曲半蹲,大腿微平,腳尖內扣,五趾抓地,叫做馬步。”他又扳直了陸凡腰杆,說:“腰杆挺直,揮拳才有力。”然後他又糾正了陸凡執掌、握拳的方式,以及出掌、揮拳的前後順序,路徑,方位。陸凡用心學著,不消一盞茶功夫,就能把這一招“絡緯秋啼”大致的使出來。傅苑通大喜,說:“陸凡,來,你向著我出拳,我看看你打得怎麼樣。”陸凡就麵向傅苑通,把招式打一遍。傅苑通搖搖頭,說,你拳頭上沒有勁,出拳也太慢。你看我的,說著,他就對著陸凡出招演示,等到他右手變拳再推前時,因為他離陸凡近,這一記長拳就打到了陸凡臉上,馬上,連著的左拳又打過來,陸凡連忙躲避,卻哪裏躲得掉,一直挨了五六拳,傅苑通才收手。“哎呀,師弟!我打到你了!”陸凡忍著痛,說:“不礙事。”傅苑通說:“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了?來,給我看看。”他瞧瞧陸凡殷紅的臉,說:“不礙事,練武之人,這點傷再平常不過。剛才你看清楚了沒有,要不我再給你演示一遍?”未及陸凡回答,傅苑通又揮拳打過來,這次陸凡有了防備,早早的就閃避,可是還是挨了幾拳。傅苑通說:“這次總看清楚了吧?來,你打一遍我看看。”陸凡依言,打一遍招式。唐忠義說:“陸凡,你這拳掌變化的時機不對,你看我的。”說著他又在陸凡麵前比劃起來,一不留神,唐忠義一掌拍在陸凡胸口,差點把陸凡打翻了。陸凡趕緊退步,想退到場子外麵觀看,哪知唐忠義一把抓住陸凡衣襟,連打幾拳在陸凡胸口,說:“沒學會就想溜,那怎麼行?!”陸凡終於明白唐、傅的用意,他使勁一掙,擺脫唐忠義就跑。哪知徐青山一把拽住他手臂,又捏住他耳朵,說:“跑?跑什麼跑!”陸凡受痛,大喊:“放開我,放開我!”徐青山哪裏放手,飛一腳踹在陸凡屁股上。傅苑通卻假裝仁慈地說:“哎呀徐師兄,你這是幹什麼?!陸凡聰明得狠,你指點一下他就明白了,沒必要你手把手教!”這時候戴萬跑過來,掰開徐青山的手,攔在陸凡麵前,說:“幾位師兄,玩玩就行,不要傷了陸凡。”然後他回頭輕聲地跟陸凡說:“你到別處玩耍去。”陸凡依言跑開了,遠遠地看見戴萬挨了幾拳之後,唐、徐二人也不再追究,幾個人繼續練武。下午,陸凡躺在床上無事,徐青山抱了一籮筐衣服走過來,說:“這些衣服你拿去洗了,師父、劉師兄的衣服都在裏麵,你別想偷懶。”說完,就轉身走了。陸凡看著那籮筐生氣,但是氣一陣,還是抱了籮筐去洗衣服。出門,見著戴萬在菜園澆水,陸凡問他:“師兄,去哪裏洗衣服?”戴萬抬起頭來,看見那滿籮筐的衣服,說:“陸凡,你別管他們,別給他們洗衣服。”陸凡說:“不要緊,沒事的。你告訴我去哪裏洗。”戴萬指著山腳下一處池塘,說:“去那池塘邊洗。”到了池塘邊,有一塊大石板,正好洗衣服。陸凡把衣服倒出來,胡亂踩一陣,心想:“你們算些什麼人物,還輪得著我來給你們洗衣服?”說著他就掏一大把黃泥搓在衣服裏麵,心想:“黃泥畢竟能洗幹淨,要是,要是……”他抬頭一望,見著池塘中央冒著一隻死魚,陸凡大喜,說:“要是讓你這衣服滿是死魚腥味,我看怎麼想!哼!”說著,他就跳進魚塘,撿了死魚回來,捏了鼻子,在衣服上來回搓,最後把魚都搓碎了,才抱著衣服回來,晾了。晚上,相安無事。劉貫虹沒有回來,陸凡問戴萬,戴萬說:“明天晚上才回來。”陸凡不再問,呼呼入睡。第二日清晨,陸凡跟著戴萬做早飯,突然聽到外邊唐忠義大罵:“這他媽的是什麼味?!好他媽臭!”傅苑通跟著罵:“這哪是臭,這是腥,是死魚腥味!”徐青山說:“一定是那小子搞的鬼!”戴萬聽了,問陸凡:“你做了什麼?”陸凡說:“我撿了個死魚,揩在他們衣服上。”戴萬聽著外麵動靜,說:“你快跑!”陸凡丟下手中蔬菜就跑,才到門口,就撞見唐忠義,唐忠義二話不說,揪了耳朵就扇耳光。陸凡大罵:“鬼崽子,鬼崽子!”徐青山掐住陸凡脖子摁在地上,又是踢又是打。戴萬衝上去要救人,傅苑通攔在他麵前,說:“你要插手連你一起打!”戴萬猶豫片刻,丟下菜刀,憤憤出門。他坐到外邊屋簷下,聽著裏麵的慘叫,去無計可施。終於,打罵聲停止了,唐、徐、傅三人走出來,衝著戴萬說一句:“做飯去!”然後揚長而去。戴萬趕忙扶了陸凡回寢房,查看傷勢,包紮敷藥。戴萬不說勸慰的話了,陸凡也不抱怨。吃飯時候,戴萬給陸凡端了送過來。陸凡當時不吃,可是中午送飯時候,早上的飯卻被吃幹淨了。戴萬看著陸凡依舊躺著,想說什麼,又閉了口。傍晚劉貫虹回來了,陸凡聽著聲音,出門來迎接,問:“劉師兄,找到我爹爹了嗎?”劉貫虹搖頭。戴萬說:“問到什麼消息了嗎?”劉貫虹說:“沒有。不過我跟周師兄說了,他說會用心打聽。陸凡,你不用著急,今後我多去幾次,總會探聽到什麼消息的。”陸凡不語,滿臉失望。劉貫虹瞧見陸凡滿臉淤青,望一眼戴萬,相互皺一下眉,也不再多說。第二日,吃了早飯,唐忠義說:“陸凡,柴燒完了,你去撿柴去。”戴萬說:“陸凡,我去跟大師兄打個招呼,我帶你去撿柴。”這一日,戴萬帶著陸凡上山,砍了幾擔柴,順便告訴陸凡這山裏的路徑,最後說:“你今後沒事就來這山裏砍柴,玩到天黑再回去,免得他們欺負你。”陸凡點頭。第三日,砍柴。第四日砍柴。第五日,砍柴……陸凡每日在山裏遊蕩著,像個鬼魂,無依無靠。他最喜歡的事,是坐在那懸崖邊上發呆曬太陽。隻是坐得久了,總會想起那些傷心的往事。要流淚,卻不會流了,往往隻是抽噎幾聲,就止住了。他起身來,探頭往懸崖下邊望去,看著山岩草木,看著地下田野,怔怔出奇。突然,有個人抓住他肩膀,說:“你幹什麼?!”然後一把拽他丟到後麵石頭上。陸凡回頭一看,大喜過望,一把撲入那人懷中,喊道:“蕭爺爺!”其人正是蕭道衡。他摸著陸凡腦袋說:“是不是又被人欺負了啊?”陸凡搖頭。蕭道衡說:“沒人欺負你,那你怎麼想不開,跑這懸崖邊上來了呀?”陸凡笑著說:“沒有的事,我剛才是看得入神了。”蕭道衡說:“沒有就好。”陸凡說:“蕭爺爺,你擔心我想不開,跳崖自盡啊?”蕭道衡微笑著點頭。陸凡說:“蕭爺爺你真好!”蕭道衡坐下,陸凡扶著。陸凡說:“蕭爺爺你帶我去找我爹爹好不好?”蕭道衡說:“我也想幫你,可是我身負重傷,走動不